葉柚子,再也忍不住了。
把腦袋埋在檀臨風的側腰上,強忍着,卻還是有嗚咽聲從她的嘴巴里泄露了出來。
聽到她這壓抑的抽泣聲,在場的幾個人心裏都不舒服。
尤其是顧靈色。
她生下這個女兒有多不容易?
這女兒的降臨有多麼的不容易?
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柚子,是她生生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女兒。她是多麼的寶貝她?
從柚子出生起,她就在寵着她,竭盡全力的寵着她。別說打柚子了,她就是厲害柚子都沒有過。
她之前說過一句話。
如果葉承樞周一皺眉頭,她都會難受的不忍心再看下去。
那麼,對她女兒她也是一樣。
那小丫頭稍微皺皺眉頭,她都難過的不忍心在看,更何況是今天這丫頭在她面前哭出來了呢?
而且不是酣暢淋漓的嚎啕大哭,是那種極致壓抑的低聲抽泣。
每個當媽的聽到自己孩子的哭泣聲,那心裏的滋味……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可顧靈色心裏是最難受的,也是心腸最硬的那個。
她冷冷的說道:「你有什麼臉哭,你爸在外邊有多少的壓力,他哭過沒有?你現在能在這裏囂張放肆不知道天高地厚,到處惹麻煩,全部都是因為你爸,因為你爸一個人在外邊扛着。你才能到處惹麻煩。你什麼時候聽見你爸抱怨過一句,你爸在外邊拼的頭破血流,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的時候,你見你爸哭過沒有?你見他抱怨過一句沒有?你爸在外邊經歷了多少事情,他都沒有哭,你有什麼臉哭?」
明明是那麼嬌氣的一個孩子,卻在聽到了顧靈色的這番話之後,猛地推開了檀臨風。
葉柚子死死咬着嘴唇,一臉的倔強。她狠狠的用袖子摸了摸眼淚,咬牙說道:「我不哭。」
她是葉承樞的女兒,她時時刻刻都會記得。
哭?
別的小女孩可以哭,但是她不行。
因為她是葉承樞的女兒。
葉承樞的女兒可以流血,就是不能流眼淚。
她媽咪說的沒錯,她爸在外邊多辛苦,都沒有抱怨過一句。她實在沒有臉一邊享受着她爸帶給她的所有種種,還在柔弱的掉眼淚。
掉眼淚,不是葉承樞的女兒。
聽到女兒倔強的回答,顧靈色非但沒有表揚她,反而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她說:「不哭就對了。你是你爸的女兒,你得有點給你爸當女兒的樣子。你可以嬌氣,可以撒嬌,你也可以刁蠻任性。但你,絕對不能柔弱不堪。今天這件事,是不是你做錯了?」
葉柚子咬着牙跟,點了一下腦袋,「是!」
「我懲罰你,應該不應該?」
「應該!」
「你哭對不對?」
「不對!」
「你要不要道歉?」
「要!」
顧靈色一抬手,「自己去祠堂跪着。我不想跟一個沒有腦子的,並且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父親的人說話。」
一向那麼嬌氣的葉柚子,這次一點都沒有撒嬌耍潑,乖乖的沖顧靈色跟黎兆予點了點頭,轉身就向葉家大宅的祠堂走去。
黎兆予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勸慰的話,而是道:「柚子,去找黑嬸陪你一起去。」
葉家大宅所在的軍區大院,是傍山而建。而葉家的祠堂,跟權家、諸家……等等這些家族的祠堂一樣,都建在後山上。
雖然這兒是軍事管轄的區域,後山不會有什麼人為的危險。可後山上,總難免有些蛇蟲之類的玩意兒。
後山那裏,畢竟也是各個家族的祠堂,有人把守是不假,可絕對不會有人進入後山。
這大晚上的要是讓小丫頭一個人去後山,他怎麼想都不放心。
顧靈色當然也不放心,所以聽了黎兆予的話,她什麼也沒有說。算是默認了。
葉柚子點點頭,立刻轉身,剛打算去黑嬸的房間找她出來陪自己一起去祠堂,黑嬸就不知道從哪兒一個健步就沖了出來。
看樣子,她也在暗中待機了很久才是。
對此,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驚訝。連檀臨風一個第一次來葉家大宅的外人都不覺得驚訝和奇怪。
顧阿姨教訓柚子那麼大的動靜,要是黑嬸他們沒有聽到,那才是有鬼。
如果黑嬸他們真的一點都不清楚,那檀臨風也還要懷疑一下葉家的實力。
家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一向好脾氣又溫柔的主母狠狠的教育了家裏最受寵的,連葉震裘平常都捨不得厲害一句的小公主,黑嬸這些人要是一點都不知道,那他們也不配在葉家待了這大半輩子不是?
黑嬸自然是早早就聽到了餐廳里的動靜,她也早就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
跟南宮殿一樣,黑嬸黑叔他們也都是住在葉家大宅的一樓。就在樓梯旁邊的那一排房間。
住在一樓,為的就是能在最迅速的時候給主子們他們想要的服務。
黑嬸就站在樓梯的旁邊,少夫人教訓小小姐的話,她一字不落的都聽在了耳朵里。在少夫人出口說要陪小小姐一起去祠堂受罰之前,黑嬸是一點想要去告訴老爺子的意思都沒有。她也一點都沒有打算站出來勸勸少夫人的意思。
因為她很清楚,要不是小小姐真的做的太過分,那麼好脾氣的少夫人,斷然不會如此勃然大怒。
說到底,還是小小姐自己做了錯事。
做了做事,受到懲罰,有什麼不對的嗎?
根據錯誤的嚴重性,或責備或關禁閉或打,又或者是進祠堂跪着,這都是理所應當。
連黑嬸都覺得,少夫人沒有做出。除了,她想要陪小小姐一起受罰。
到底是個懷着身孕的人,哪兒能這麼任性?連自個兒的身子跟肚子裏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
除了這一點,黑嬸認為,少夫人一點都沒錯。
小小姐這次,是該罰!
而且絕對不能罰輕了。否則,她記不住這個教訓。以後,還會再犯的。
就在黑嬸打算上樓去找老爺子,讓老爺子制止顧靈色陪同小丫頭一起受罰的念頭的時候,那小丫頭自己一溜煙兒的給跑了。黑嬸當時也愣了一下,再看到小丫頭把姑爺領了回來,黑嬸就放心多了。
姑爺雖然性格冷漠了一點,但只要他在旁邊,也是斷然不會讓少夫人不拿自個兒的身體當回事兒。
所以,黑嬸又重新退到了陰影中。
直到——
剛才黎兆予開口點了她的名字,她這才立馬沖了出來。
黑嬸都顧不上跟顧靈色黎兆予他們問好,便追着一臉倔強的小丫頭快步走了出去。
等小丫頭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當中,黎兆予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嫂子,你這是何必?」柚子惹出了麻煩,她自己搞不定,他們來解決就是了。
何必要鬧成這樣。
後邊的話,黎兆予沒有說出口,但顧靈色想也想到了。
她冷笑一聲,「就是有你們這些太慣着她,總幫她擦屁股的人在,所以才讓她現在這麼無法無天,做事情一點都不經過大腦!你知道那丫頭這次惹了多大的麻煩出來嗎?」
黎兆予擺擺手,「嫂子,我沒有理由跟你討論如何教育孩子。你要怎麼對待柚子,那是你的事兒。你的孩子,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只要你傷害自個兒的身體,我就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柚子到底惹出了什麼麻煩,我能不能解決。我要是能解決,你就交給我。我要是不能解決,你就去找葉承樞。我的話,嫂子聽明白了嗎?」
檀臨風也連忙說道:「是啊,顧阿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怎麼懲罰跟教訓公主,那都是後話了。現在最關鍵的,還是想辦法先給公主把她惹出來的麻煩給解決了。」
剛才顧阿姨不是自己都說了嗎,公主這次惹出來的麻煩可不小,會讓錢九江再次命懸一線!
難道現在最緊迫的不是先想辦法再再再,再一次想辦法救下錢九江的小命嗎?
懲罰跟教育公主,什麼時候都不嫌晚。
公主也很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這個教訓,日後再給真的不遲。
「可要是再晚一點,錢九江的小命,就真的要遲了!」
抿了抿嘴唇,顧靈色知道檀臨風跟黎兆予說的沒錯,她也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沒有一起跟娶祠堂教訓女兒。而是留了下來。
她為什麼讓女兒一個人去祠堂跪着,不就是為了留下來先跟黎兆予和檀臨風說說她女兒惹出來的麻煩,然後想辦法挽救麼!
於是顧靈色也不含糊,直截了當的把女兒做了什麼事兒,一字不落的告訴給了黎兆予跟檀臨風。
聽完,檀臨風一咂舌,幽幽的說道:「公主這次的打,挨的不委屈。」
黎兆予清點一下腦袋,他也覺得柚子這次不委屈。
不打她,才是錯的。
「這些先不說,先想辦法挽救。」
頓了頓,黎兆予剛進家門,又轉身離開,但他留下了一句話,「這件事,我能解決。嫂子你在家等着,不必驚動葉承樞。」
葉承樞現在身上肩膀上的壓力,一點都不小。
雖然只是收尾跟清理行動,那這裏邊也是容不得一丁點兒的閃失。
你根本不知道,會有什麼人忽然橫插一腳,再橫生什麼枝節出來。
其實,最危險的,並不是兩軍交戰的時候。
因為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就是端茶遞水的白痴都知道情況有多麼的危機,沒有人會放鬆警惕。
真正危險的時候,恰恰是在大戰結束的那個夜晚!
因為大戰已經結束,最危險的時候已經平安度過,每個人的神經都會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一旦放鬆了警惕,這時候,就是最危險的時候!
所以,這件事,既然黎兆予能夠解決,那就不要去驚動葉承樞,免得他分神,給了什麼宵小之徒可乘之機。
這次解決劉萬水,速度很快,很多很多的勢力還在張望與觀望當中。等他們回過神來了,他們肯定會想要趁這渾水好摸魚,從中分一杯羹。
這麼緊張又敏感的時候,還是能不讓葉承樞分神,就不要讓他分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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