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趙無憂如此言語,溫故還是不肯說實話,只是面上一緊,隨即又恢復了最初的鎮定自若。趙無憂是智者千慮,然則溫故也不是傻子,否則東廠不會尋尋覓覓了他這麼多年,始終沒能抓住他。
細思之下,溫故覺得趙無憂當時不可能聽到自己與穆百里的對話,是故他只能壯着膽道,「我與千歲爺所言也只是有關於公子的病情,並無其他。若公子不相信,咱們可再去東廠對質。」
趙無憂面不改色,事實上她也只是詐溫故一下,她壓根沒聽見他與穆百里的對話。只是突然清醒之時,她看到了穆百里與溫故驟變的眼神,當時便覺得他們之間有所秘密。
於是乎如今穆百里不在,趙無憂才詐了溫故一次。
誰知這溫故也是個經驗老道的,愣是沒有開口,還說什麼去東廠對質。
對質?去了東廠,穆百里還不得吃了她?
吃——她想起他溫熱的唇,溫熱的呼吸,面頰微微紅了少許。她默默的摸着自己的臉,大概是高熱的緣故,要不然怎麼一想起他,就覺得身上發熱呢?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起身,「罷了罷了,我也累了,懶得與你計較這些。我且問你,這解藥是不是雪蘭給的?」
溫故頷首,「是。」心裏如釋重負。
「所以這毒也是她下的?」趙無憂眸色微沉。
「依我看來,似乎不盡然。」溫故道,「若是她下的毒,她沒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更該躲起來,等着公子毒發身亡就達到了她的目的。敢問公子,這雪蘭姑娘身上的傷,是否拜公子所賜?」
「你如何知道她身上有傷?」轉念一想,溫故是大夫,多多少少能看出來一些。趙無憂斂眸,「她右手的手筋是我讓素兮挑斷的,你說她會這麼好心拿解藥給我嗎?」
溫故深吸一口氣,「我試過千歲爺,他似乎很信任雪蘭姑娘,我提及這是雪蘭姑娘給的解藥,他也沒有半分猶豫,直接送入了公子的嘴裏。」
「溫故,挑唆別人是很不道德的行徑,何況這般技術拙劣的挑唆。」趙無憂冷笑兩聲,「解藥是經過你手的,所以穆百里所深信不疑的不是雪蘭,而是我對你的重要性。他知道你不會讓我死,能經過你的手遞到他跟前的,自然不會有多大問題。」
溫故沒有吭聲。
趙無憂繼續道,「穆百里是何其小心翼翼之人,他知道你在試他,所以他也在試你。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太低估了穆百里。」
「至少證明了一件事。」溫故苦笑,「你對他而言也很重要。」
她眉睫微揚,定定的望着溫故,啞然失語,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她慣來伶牙俐齒,能言善辯,沒想到也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良久,趙無憂拂袖而去,「這與我何干。」
「公子,離穆百里遠點吧!」溫故說這話的時候,趙無憂能清晰的聽出他話語裏的無奈與酸楚。
「趙家和東廠本來就是死敵,是死敵就得交手,若要交手就做不到遠離。」趙無憂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不想輸也不能輸。好在一切事情都未起波瀾,所有的事情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語罷,她斂眸,「溫故,以後別再抖你的小聰明,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比我這一次的粗心大意。原來不管什麼時候,人都應該提高警惕,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溫故站在那裏,目送趙無憂漸行漸遠的背影,眸色晦暗難明,「我只是想讓你離他遠點,再遠點,因為他實在是太危險。」
就好比這一次的事,這是他第二次感覺到無力和害怕。
趙無憂也感覺到了溫故的不太對勁,只是她搞不清楚溫故暗在的某種情愫來源於何處。她不知道這是關心則亂還是別有所圖,許是她自己身處陰謀詭計之中太久,時日長久便已分不清楚關心和圖謀之間的差異。
雲箏早早的在梨花樹下準備了軟榻,趙無憂不喜歡窩在那漆黑陰暗的屋子裏。攙着趙無憂坐下,雲箏小心的攤開溫暖的毯子,「公子的臉色不太好,好在今日無風,這兒也不涼。」
「天氣只會越來越熱,不會再涼。」趙無憂慶幸,「再過些日子,這梨樹會結滿果子,會更好看。」
「公子懷疑溫故?」雲箏幫着趙無憂掖好被角。
躺在軟榻上,蓋着厚厚的毯子,趙無憂還是覺得有些涼,「當懷疑沒有被實踐,不存在證據的時候,就都不可以成立。」
「公子說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雲箏蹙眉,「何以對溫故,公子要步步試探呢?」
「因為他是東廠想要的人。」趙無憂輕笑兩聲,「對了,你讓奚墨去一趟六部衙門,跟工部尚書他們打聲招呼,就說我已經查清楚,此次的行刺事件乃是無極宮主使。所幸得東廠雪蘭姑娘搭救,讓我死裏逃生,雪蘭姑娘因此身負重傷。」
雲箏一怔,「公子這樣,不是把功勞都推到了雪蘭身上?她要殺了公子,公子怎麼能——」
「我是還穆百里的情,免得我真當要變成白眼狼了。」趙無憂低低的說着,「你照辦便是,此事必定會傳到皇上耳朵里,我給穆百里一個台階下,也給自己一個台階。」
雲箏不太清楚趙無憂所言,畢竟金陵城和平臨城一行,雲箏並沒有隨在。
行了禮,雲箏瞧着趙無憂闔眼休息,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素兮緩步上前,其實她站在樹後有一會了。
「我早就聽到你的動靜了。」趙無憂閉着眼睛道,「你知道嗎?閉上眼睛的時候,人的耳朵會變得格外靈敏。」
「心也會變得格外敏銳。」素兮輕嘆,「公子,有時候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不對,會後悔一輩子的。」
趙無憂睜開眼睛,苦笑兩聲看着她,「你是在勸我?」
「不管公子做什麼決定,素兮都不會有異議。只不過卑職覺得,人活一世不容易,有些東西錯過了便再也不會有。」素兮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公子其實不需要台階,只是需要一個斬斷的藉口罷了!公子如此聰慧,想來也該明白。」
「你是在說我,自欺欺人嗎?」趙無憂望着碧藍色的天,略帶所思的自言自語,「這是第幾次救我?」
素兮一笑,「可能還有下一次。」
趙無憂笑了笑,「那可真是苦了他,我這單薄之軀,還得時不時的勞煩他這千歲爺出手相救。」
「公子是不確定千歲爺的心裏,是否也有過一絲不一樣的情愫,所以一次次的對自己生氣,一次次的拿雪蘭姑娘來刺激千歲爺。」素兮抿唇,「公子,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公子慣來先下手為強,不是那種習慣等待之人。」
「素兮,你不懂。」趙無憂面色微沉,「我終究是要走的。」
素兮輕嘆,「公子的病——會好的。」
「好不了了。」趙無憂無奈的笑了笑,「說好聽點,我是不想他上輩子爾虞我詐,下輩子孤苦無依。說難聽點,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只想來也瀟灑去也坦然。」
「公子說的輕巧,可這世上之事,又豈能事事都盡如人意呢?」素兮望着她,「公子,有時候放縱一次,就當是成全自己,也是挺好的。若人人都在條條框框裏,不覺得無趣嗎?」
趙無憂道,「這世上最無趣的,莫過於朝堂廝殺。其實爭來奪去,不還是一人之下嗎?同樣是當狗,有什麼區別?」
素兮笑道,「沒什麼區別。」
聞言,趙無憂揉着眉心,「有消息嗎?」
顯然,她不想再說任何有關穆百里的事。
素兮自然是知道的,便也不再糾纏在這問題上,正了顏色道,「夫人回來的路線,卑職讓人一一走過去。可是時隔多年,很多東西都變了,未必會有答案。」
趙無憂點點頭,「我也知道這可能沒有答案,十八年了,什麼都沒了。就算是一塊石頭,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也該風化了。」
她想起了穆百里手中的那封信,好在對這件事情她保持了平靜的態度,否則又該讓穆百里捏着把柄。
「其實秘密一直都在夫人心裏,夫人不肯說,公子縱然查出來了,又當如何?」素兮面露難色,「公子,若是讓夫人知道,只怕夫人心裏會有些其他想法。」
趙無憂點點頭,「所以這件事,我不敢明着讓你去查,讓你暗地裏查。我娘那頭身子一直不好,我不想刺激她。這件事查出來也好,查不出來也罷,權當是節外生枝吧!」
說得輕巧,可心裏頭還是不好受的。
什麼叫節外生枝?
其實是心裏有芥蒂,比如娘不肯解釋的那塊玉佩,比如娘不肯再提的那條紅繩子。她雖然從溫故的嘴裏得知了有巫族的存在,可具體這巫族的來龍去脈,她還是一無所知。
在皇宮大內里,她沒有查到任何有關於巫族的事情,所以這些秘密,恐怕只有一個地方還有存檔。
「對了,王敬的事情辦好了嗎?」趙無憂問。
素兮頷首,「公子放心便是,王敬以身子不適為由已經告老還鄉,辭去了太醫院院首一職。公子,王敬知道太多,卑職只怕他這一走,是不可能活着離開京城。」
趙無憂揉着眉心,跳過了這個話題,「劉陽明進去了?」
「是!」素兮俯首。
「這宮裏總算可以消停一會了。」趙無憂闔眼,「我累了,最近事兒太多,讓我歇會。」
素兮點點頭,「公子剛剛解毒,還是好好歇息為好。」行了禮,她悄悄退下。
趙無憂便躺在那兒,風過樹梢,撩動梨葉沙沙響。歲月靜好,美人如初。她想起了夢裏的梨花樹,那個站在梨樹下的女子。
睜開眼,還是想不起來那女子是何模樣。
她輕輕的捂着自己的心口,有人在自己的意識里存活着?難道跟自己的那個印記有關嗎?她想起那女子讓自己看的東西,模糊中她覺得那個橢圓形的形狀,有點像自己脖子後面的東西。
驀地,趙無憂駭然坐起身來,這麼一想……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蠱毒?
這蠱毒難道是活的?
是活的!
那一刻,她覺得身體裏的血液都開始叫囂,真的感覺到有東西在身體裏蜿蜒遊走。這種無法控制的驚怖,讓她的面色都變了,呼吸變得格外急促。
不行,她得找個機會,讓溫故把這東西拿出來。
她不能任由蠱毒,在自己的身體裏安營紮寨,而自己卻束手無策。她甚至在想,自己這一身的病,時不時的高燒不退,是否也跟這蠱毒有關係?
自己是容器,容器與蠱毒不相符,是故就跟腎臟移植一樣,出現了排斥反應。
思及此處,趙無憂面色煞白如紙。腎臟移植的排斥反應,是會死人的。那這個蠱毒的排斥反應,是否也會造成容器的死亡呢?
難怪自己的身子越來越不濟,應該是蠱毒逐漸成長,而她的身體機能已經無法供養蠱毒的存在。
這麼一想,趙無憂突然笑得艱澀。
活了十八年了,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命不在自己手裏,而是被莫名其妙的東西掌控者,不得自由。而這東西,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連宮裏的御醫都查不出來,她的身體裏藏着這樣詭異之物。
可憐她吃了那麼多年的藥,受了那麼多年的罪,到頭來竟是這樣可笑的玩意。更可笑的是,她還不知道這罪魁禍首是誰。
揉着眉心,拭去額頭的冷汗,趙無憂無奈的輕嘆一聲。
真倒霉!
倒霉歸倒霉,日子還是要過的。
然而更倒霉的事還在後頭,趙無憂覺得自己無緣無故被查出,身中蠱毒已經夠倒霉了,卻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雲箏便已經急急忙忙的敲開了趙無憂的房門。
「這般急急忙忙的,成何體統。」如果這人不是雲箏,趙無憂肯定早就發火了。因為雲箏不是那麼沒有分寸之人,如果雲箏這般着急忙慌的,估計就是出大事了。
「公子,昨天晚上宮裏出大事了。」雲箏面色發白,「蘭婕妤肚子裏的皇嗣沒能保下來,皇上在甘泉宮龍顏大怒,如今整個後宮都被鬧得烏煙瘴氣。」
「夏季蘭?」趙無憂凝眉,卻只是坐在床邊想了半晌,「皇后呢?」
「皇后娘娘也過去了。」雲箏道,「皇后娘娘還吩咐,讓人徹查蘭婕妤的飲食和身邊的人。」
聞言,趙無憂抬眸望着她,「飲食?身邊的人?」
「公子,這皇后娘娘是不是又要折騰?」雲箏擔慮,「蘭婕妤無緣無故的小產,這背後是不是要鬧出什麼事兒。公子先前阻了夏家的復位之路,蘭婕妤的孩子便沒保住,若是她——」
「我身處宮外,她還能挑唆皇上,說是我推了她不成?」趙無憂起身,「更衣。」後宮的事情,她一介外臣自然是無法插手的,不過她想着,穆百里這個死太監應該會進宮。
畢竟皇帝若是生了氣,宮裏頭這麼一鬧騰,難免會有人請穆百里入宮平息皇帝的怒氣。
皇帝在氣頭上,誰敢吭聲。
穿好衣裳,趙無憂喝了藥便出門。好在雲箏知道趙無憂的秉性,早早的備下了餐點送到馬車裏。趙無憂空腹喝藥,若再不吃點東西,估摸着要扛不住。
雲箏對趙無憂之事,慣來事無巨細。
出了這事兒,趙無憂得去候着,隨時等候皇帝的召見。與此同時,她還得去見一見內閣的諸位大人,免得到時候皇帝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一時半會大家都手忙腳亂的。
還以為這宮裏有妃嬪懷孕,這皇帝的心思能落到實處,今年能給宮裏添幾個小皇子。
沒想到,卻出了這等事。
事實上,趙無憂一直在懷疑,這夏季蘭到底是真的有孕,還是假孕爭寵呢?如果是真的有孕,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若是假孕爭寵,趙無憂想着必定跟皇后脫不了關係。
皇后的母家握有兵權,可皇帝對皇后是半點都不想搭理,早就沒有結髮之情。皇后想要留住皇帝,保全自己的身份地位,就得藉助宮中其他妃嬪的力量。
最最重要的是,皇后得有個「兒子」,不管這個兒子是自己生還是別人生,只要是皇帝的就行。
這甘泉宮裏的事兒,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後宮。
傅玉穎面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神情倦怠的看了一眼秋嫻,「如何?」
秋嫻剛從外頭回來,氣喘吁吁的拭去額頭的汗珠子,「甘泉宮那頭,皇上大發雷霆,說是要徹查此事。不過小德子公公說,徹查的命令是皇后娘娘下的。」
「皇后?」傅玉穎凝眉,「那孩子呢?真的沒保住嗎?」
「的確是沒保住。」秋嫻猶豫了一下,「可——奴婢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傅玉穎不解。
秋嫻道,「奴婢悄悄在甘泉宮外頭看看,剛好碰到御醫們出來,沒瞧見王御醫,也沒看到劉御醫,反倒是個陌生的面孔。」
傅玉穎不解,「按理說夏季蘭的身子,一直是王御醫在照料,他又是院首。出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可能不在呢?」
雲兮進門,「公子已經下令換了王御醫,這王敬本來就是皇后娘娘的人,所以公子為了宮裏的周全,能讓婕妤娘娘能順利產子,只能從皇后娘娘身上下手了。不過秋嫻方才所言也着實奇怪,公子明明已經安排了劉御醫當這院首,怎麼也不見他人呢?」
「這其中,想來是要出事。」傅玉穎凝眸,勉力從床榻上坐起身來,「宮中的事情,你家公子的消息未必能及時。這樣,你趕緊去告訴公子一聲,也讓公子有所準備。這劉院首不見蹤跡,顯然有些不合常理。皇上鍾愛子嗣,院首不可能不到場,否則在皇上跟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這麼一說,的確如此。
雲兮俯首行禮,「奴才馬上去!」
傅玉穎入宮也有段時日了,她本來就是聰慧之人,否則趙無憂也不會把她放進宮裏,放在皇帝身邊伺候着。所以傅玉穎的擔憂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的,這一次,還真的讓傅玉穎說中了。
甘泉宮裏,夏季蘭坐在床榻上,美人垂淚,好不淒楚可憐。
皇帝坐在床邊,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美人,前陣子還描畫着未來美景,這會就變成了一場噩夢。看看這粉嫩的小臉蛋,如今都成了煞白一片,讓人看着何其不忍。
皇帝覺得自個的心肝兒都揪起來了,這麼乖順的小美人,此刻痛失愛子,眼眶也跟着熱了起來。
「孩子還會有的。」皇帝在外頭髮了好一通脾氣,進到寢殿來只能對着夏季蘭和顏悅色。
夏季蘭與夏瓊芝不同,夏瓊芝雖然生得明艷動人,可也囂張跋扈。而這夏季蘭呢?溫順乖巧,在皇帝眼裏那就是水做的美人,無處不在的柔柔弱弱。
男人對於弱女子,總是有一種油然而生的保護欲。
夏季蘭泣不成聲,虛弱的她泛白了一張臉,此刻一副梨花帶雨的淒楚模樣,「皇上,嬪妾的孩子死得冤枉,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沒了呢?皇上,您要給嬪妾的孩子做主。」
皇帝想了想,也對,好端端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怎麼突然就滑胎了呢?
「御醫呢?」皇帝怒喝。
小德子慌慌張張的便走出門去,「御醫見駕!」
聽得這話,御醫便弓着身子背着藥箱,急急忙忙的進來了。
皇帝方才沒瞧真切,此刻低頭一看,「怎麼不是王御醫?院首何在?」
「皇上您怎麼忘了,王御醫請辭了。」小德子壓低聲音,小聲的說。
皇帝愣了一下,這才記起來好像的確如此,轉而道,「現任的院首是誰?」
跪地的御醫忙道,「回皇上的話,下官李齊南,如今的院首是劉陽明劉御醫。」
「劉陽明何在?」皇帝問。
四下無人回應,這氣氛便有些尷尬了。
小德子環顧四周,快速衝着李齊南問,「李御醫,劉御醫呢?」
「下官不曾看見。」李齊南依舊跪在那兒。
聞言,小德子忙道,「皇上,奴才去找找。」
「不必找了!」皇后從外頭走來,領着身後眾人,面色極為難看。朝着皇帝行了禮,皇后長嘆一聲,「臣妾知道劉御醫在何處。」
「怎麼回事?」皇帝蹙眉,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皇后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妾也覺得蘭婕妤這一次小產頗為奇怪,是故便讓人仔仔細細的排查了這甘泉宮裏,凡是能接觸到蘭婕妤的都一一排查。果不其然,讓臣妾找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皇帝面色一緊,當即望着床榻上的夏季蘭。
此刻的夏季蘭一臉驚慌的望着皇帝,而後顫抖着身子,露出那種極為害怕的表情,「皇上、皇上——難道是有人要害嬪妾,還有嬪妾肚子裏的孩子?」
「誰敢如此放肆,朕決不輕饒。」皇帝打了包票。
皇后這才繼續往下說,「皇上,臣妾發現在蘭婕妤的日常飲食里,被人添加了少許寒涼之物。這女子本就身性寒涼,若是長時間服用寒涼之物,容易導致滑胎或者不孕。可想而知,此人心思歹毒,這是要殘害皇上的皇嗣呀!」
皇帝騰然站起身來,「朕倒要看看,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在後宮裏頭拿朕的子嗣下手。查!給朕好好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誰?」
聞言,皇后道,「此事李御醫想來有所見地,還是讓李御醫來說一說具體情況吧!」語罷,皇后優雅坐定,滿是脂粉的臉上,掠過一絲陰狠。
「說!」皇帝冷斥。
李齊南戰戰兢兢,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話,微臣在查驗婕妤娘娘的安胎藥時,發現裏頭被人放了少許紅花。紅花的分量很輕,但如果每日按時服用,時日長久便會墮胎。娘娘的身子如此虛弱,可見這紅花已經服用了一段時日。」
皇帝冷了眉目,「紅花?蘭婕妤的安胎藥是誰開的?」
夏季蘭淚流滿面,「皇上,是王御醫來給嬪妾請脈的。皇上,嬪妾的孩子死得冤枉,您一定要為嬪妾做主啊!」
「來人,去把王御醫給朕帶回來!」皇帝一聲令下,便有御林軍急急忙忙的出宮去捉拿王敬。
宮裏頭出了亂子,這宮外頭自然也不安生。
「皇上不覺得奇怪嗎?何以王御醫請辭歸鄉,這劉御醫身為院首,宮裏頭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竟然也沒了蹤跡。」皇后冷颼颼的開口,「臣妾已經讓人去找了,可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劉御醫的下落。皇上,您說着劉御醫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所以畏罪潛逃了?」
皇帝一愣,「簡直是反了天,一個個的竟然、竟然都——都當朕是瞎子嗎?來人,都給朕找來,把這劉御醫也給朕帶來,朕要好好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聲令下,皇宮裏亂了套。
到處是搜查的御林軍,耳畔皆是紛至沓來的腳步聲,鬧得人心惶惶。
身為御醫的劉陽明失蹤,還牽扯上了蘭婕妤小產一事,這便不是小事了。宮外搜尋王敬,宮內搜捕劉陽明,甘泉宮內氣氛冷到了極點。
唯聽得皇后還在不斷言語,「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兩個御醫可不敢輕易對皇上的妃嬪下手。這其中,這背後怕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試問這御醫為何要殺皇嗣?他們可都是皇上的臣子,按理說也沒這個膽子呢!」
皇帝一想,是這個理兒。
御醫沒道理殺自己的皇嗣啊,這狗膽哪敢這般造次。其中怕是有什麼見不得的陰謀詭計,這後宮算計,皇帝也是知道的。畢竟皇帝,也是從算計走過來的。
先太后在世之時,皇帝年幼,先帝妃嬪眾多,便多爾虞我詐,多後宮廝殺。
皇帝皺眉沉默,難道自己的後宮裏,也得鬧得這般烏煙瘴氣,死氣沉沉嗎?若是這樣,可就非他所願了,他還想着能得道成仙,最是見不得這樣屠戮的畫面。
「那皇后覺得,此事可能是何人所為?」皇帝顯得有些倦怠。
皇帝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到底是誰想讓自己絕嗣,害自己的妃嬪呢?這後宮裏頭各宮各院的,皇帝已經儘量做到雨露均沾了。
然則後宮妃嬪多為女流之輩,要控制兩位御醫,似乎又有些不太可能。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這御醫跟妃嬪接觸甚少,怎麼想都是行不通的。皇帝想不通,整個人便都焦躁起來,臉色更是黑沉到了極點。
「啟奏皇上,微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李齊南伏跪在地。
皇帝面色微凝,「朕在這兒,你還敢吞吞吐吐,不要命了嗎?信不信朕摘了你的腦袋?」
李齊南慌忙磕頭,「微臣不敢,微臣、微臣只是看到那一日,王院首與劉御醫二人曾經在太醫院一角密談,二人曾經發生了爭執。至於二人到底說了什麼,微臣也沒聽到。而後不久便聽說王院首生病請辭之事,劉御醫便擔任院首一職,這其中到底出了何事,微臣也不敢肯定。」
皇后冷道,「這麼說,這王敬跟劉陽明果然有貓膩,二人私底下聯手,不知道聽從何人吩咐,其目的就是想剷除後宮裏的皇嗣。皇上,不管這人是誰,由此可見其心可誅,決不可輕縱此等惡徒。」
於是乎皇后一番話,就把所有人都往溝裏帶了。
可皇帝還是不知道,這到底是誰要害朕斷子絕孫呢?
皇后見着皇帝臉上的茫然與百思不得其解,又開口道,「皇上,依臣妾看,後宮女子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明知道蘭婕妤如今深得皇上寵愛,還敢拿蘭婕妤下手。您瞧着蓮華宮那頭,自從有孕以來,不也是一直虛弱嗎?皇上,您說這——」
皇帝當下急了,「來人,立刻派御醫去蓮華宮。朕已經失去了一個皇兒,決不能讓傅婕妤肚子裏的皇嗣也出事。」
小德子行禮,「奴才馬上去安排。」
皇帝自然是龍顏大怒,可在龍顏大怒之餘,不曾真正處理過突發事件的他也犯了難,這事該從何下手?怎麼處置呢?
好在,皇后娘娘發揮了母儀天下的大用處,「皇上,臣妾特意派人去問了一下,調任劉御醫為太醫院院首,是誰的意思。您猜,是誰?」
皇帝蹙眉,「有話就說,不說就別說。」還讓他猜,豈有此理!沒瞧見他正在氣頭上嗎?
皇后面上有些難看,卻也只能繼續陪着笑臉,「皇上,是趙無憂——趙大人的意思。」
音落瞬間,皇帝駭然扭頭盯着眼前的皇后,瞬時站起身來,僵在當場。
趙無憂?
門外,穆百里停住腳步,抬手示意身邊的人莫要出聲。
皇后娘娘的話,他都聽見了!
一字不漏!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1s 3.97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