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武功那麼好,如果別人打你,你能不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亂?」趙無憂問。
素兮笑了笑,「怕是不能,總是習慣了還手,怎麼能做到巋然不動呢!」
「那便是了!」趙無憂笑道,「方才我見這兩個莽夫與那書生動手,一介書生,被熱水潑在身上,不避不躲,而且連眉頭都曾皺一下,不是很奇怪嗎?能入七星山莊者,必定有所作為,不可能這般沒用。莽者喜怒形於色,何足為懼,你說呢?」
素兮點頭,「公子所言極是。」
「好了,我們是來找東西的,就不必理睬,平素只當是小心點就是。如今是比武之期,莊內人多眼雜,切莫多生事端。」趙無憂眉頭微蹙,「我不能在金陵城待太久,所以得速戰速決。」
「公子的意思是——去找老莊主?」素兮問,「可是老莊主如今病重,只怕是見不着的。」
「這七星山莊裏,誰最有能力奪得莊主之位?」趙無憂問。
素兮不明所以,「老莊主一共有五個兒子,論武功當屬大公子,論聲譽則是二公子。老三老四資歷平平,不值一提。老五是個白衣書生,沒人見他動過手,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武功。這些年老五一直在外求學,估計能在比武之前趕回來。」
「書生?」趙無憂覺得跟書生打交道倒也不錯,好歹不會動手動腳,不像某個死太監那樣,仗勢欺人,恃強凌弱。
「是!」素兮笑道,「這些年七星山莊的人很少見過他,因為是個書生,所以江湖人也都沒在意過他。七星山莊在此之前,也都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在打理。」
「這麼說來,能奪魁的大概就是這二人之一。」趙無憂思慮。
素兮頷首,「約莫是,不過現在大公子的呼籲聲比較高,畢竟比武比武,就得以武服人。宋家在金陵城裏算是大家族,所以到時候城主可能也會來。」說到這兒,素兮看了趙無憂一眼,「公子得有心裏準備!」
「放心吧,縱然劉弘毅認得我爹,卻未必認得我。」趙無憂這病怏怏的白衣書生模樣,誰能把她跟躋身朝堂的禮部尚書,玩弄權術的小丞相聯繫在一起呢?
白衣書生,翩翩少年,怎麼看都不像是心狠手辣之輩。
素兮點頭,「那咱就等等看,明日就該正式開始比武了。」
「若有機會,我要會一會這大公子和二公子。」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
「卑職明白!」素兮俯首。
見,自然是要見的,趙無憂可沒有時間看什麼比武。她要佛珠!只要拿到佛珠,就不成問題!素兮開始在山莊內伺探,莊內莊外,江湖人云集,熱鬧的同時也夾雜着太多的危險。
有人純粹是來看熱鬧的,有人卻是奉命來搗亂的,還有人也跟趙無憂一樣,抱着竊取之心,為了山莊裏的某些東西而來。
這七星山莊裏的事情,可不像表面上所見的這樣簡單。
夜色,靜謐。
淺喘低吟,女子柔若無骨,男兒勇猛剛烈,渾然是一副百鍊鋼化作繞指柔的畫面。男人和女人,也就那麼回事,可心態卻完全不同。
佔據與被佔據,愛與被愛,從來都不公平。
暖暖睡着了,被奶娘帶走。
劉弘毅抱着懷裏杜玉嬈,眉目微凝。那一眼成刻骨,可她再也不會笑了。他知道為什麼,可他也無能為力,很多東西很多人,死不能復生。
輕柔的吻上她的眉心,那柔軟的觸感,讓她在睡夢中凝眉,翻個身窩在他的懷裏,再不似白日裏的淡漠疏離。他最喜歡的,也是她睡着的模樣。
因為這個時候,是兩個人最能和平相處的時候。
可她總是抗拒,總是排斥。
即便他們的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即便他此生也就這麼一個女兒,為她所出。
天亮之後,他就該去辦事了,穆百里來了金陵城,他再也不能躲着。否則時日長久,必定出事。與其把穆百里放在暗處,還不如讓他走到明處。
放在明處,行事作為,穆百里總歸會有所顧及和收斂。
這金陵城,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等着杜玉嬈醒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劉弘毅起身穿衣。
「你再睡會。」劉弘毅道,「我這兩日可能有些繁忙,你照顧好自己和暖暖。」他回眸衝着她笑,話語溫柔,「玉嬈……等辦完這些事,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杜玉嬈抿唇,垂眸沒有說話。
劉弘毅抬步走出房門,雪後的天氣乾燥至極,但陽光也是極好的。金陵城的天,就像美人臉,最是喜怒無常。
穆百里已經梳洗完畢,他已經知道了劉弘毅正在往這邊趕來,乾脆不避不躲。
是故劉弘毅進門的時候,彼此的臉上都沒有半點訝異之色,就好像稔熟的朋友,在早已預定的場合里,如期見面。沒有驚喜,也沒有波瀾壯闊。
可是各自心腸,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盤算。
「劉某招待不周,還望督主莫要見怪。」劉弘毅俯身作揖。
穆百里端坐在梳妝鏡前,骨節分明的手,還握着那柄玉篦子,「城主來得極是時候,本座又豈會怪罪。是本座不請自來,擾了城主的安生。」
劉弘毅面上一緊,「我一定會加強金陵城內的防衛,請督主放心。」
「本座倒也罷了,若是讓那些北疆蠻子入了城,也不知道城主要多久才能發現呢?嗯……」穆百里笑吟吟的起身,居高臨下的望着俯身作揖的劉弘毅。
他尾音拖長,那一副不怒自威的姿態,讓劉弘毅脊背發涼。
走上前,穆百里輕輕的拍了拍劉弘毅的肩膀,「得了,別再躬着了。本座來這兒是來找人的,城主也不必拘束。這金陵城的防衛工作,你比本座清楚,朝廷能讓城主執掌重兵,自然是有朝廷的考量。城主忠心愛國,本座還是信得過的。」
穆百里信得過,朝廷更是信得過。
一聽穆百里不是為了金陵城的防衛之事前來,劉弘毅的心裏便舒緩了少許,「敢問督主,還是因為那個扎木托?」
「人在這兒,卻找不到蹤跡,城主覺得這是為什麼?」穆百里問。
劉弘毅眸色微凝,「若不是易容,就該是離開了。」
「離開?」穆百里笑得涼涼的,「大隱隱於市,他還能去哪?這金陵城內,也許有他想要的,所以他才會在此逗留。」否則跑了那麼多年,為何突然出現在金陵城。
他就不相信,扎木托會這麼輕易的離開。
而且據探子回報,金陵城附近並沒有扎木托的活動跡象。
扎木托混跡在人群里,不知意欲何為。
當然,這些話穆百里是不可能告訴劉弘毅的。一則是秘密,二則劉弘毅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
深吸一口氣,劉弘毅道,「既然如此,那劉某一定協助督主,找到此人。」語罷又道,「督主,此處人多眼雜且多有不周,還請督主移步。」
穆百里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久住,自然是要走的。
街上有些熱鬧,劉弘毅道,「金陵城宋家,如今要舉行比武定莊主,是故城內有些熱鬧。不過請督主放心,我已吩咐下去加強戒備,絕不會有所疏漏。」
「宋家?」穆百里道,「便是前奉鑾大將軍,宋遇春的後人?」
「是!」劉弘毅頷首,「不知督主是否有興趣?」
穆百里瞧了他一眼,笑得涼涼的,讓劉弘毅心裏直發毛。急忙改了口,「早前七星山莊已經誠邀劉某去主持比武大會,督主您若是能大駕光臨……也不知宋家,是否有這個福分。」
「別漏了本座的身份。」穆百里這話,算是應了下來。
七星山莊這麼大的事兒,趙無憂不可能不知道,扎木托也不可能沒察覺。
劉弘毅沒敢泄露穆百里的身份,七星山莊內的比武擂台早就已經擺好。凡是宋家子孫,都有資格參與這一次的比武。
江湖人除了圍觀,更有甚者應邀參加。
大公子二公子,各有陣營,其手下能人輩出,不少江湖人也都投誠其下。就看着最後,是誰能贏得高高在上的莊主之位。
大公子宋廣漢,二公子宋玉良,三公子宋文生,四公子宋維文。唯獨沒看到老五!那傳說中的白衣書生,似乎沒來得及趕回來。
因為老大和老二算是壓軸,所以開場自然是老三和老四的人在交手。
老莊主病重,所以這決定權暫時就落在了劉弘毅的手裏。
劉弘毅出現的時候,眾人行了禮。
「穆爺,這邊請!」劉弘毅畢恭畢敬。
宋家人雖然不明所以,但聽得劉弘毅尚且這般恭敬,便知曉其中厲害。此人,怕是不簡單,不可怠慢。
穆百里掃一眼校場上的人,沒找到自己想要找,便也施施然的收了視線,徑直去看比武的擂台。擂台上已經說明了比武的規則,上台之前也都簽署了合約,要求點到為止,不可妄傷性命。
乍見穆百里出現的那一瞬,趙無憂內心的是無奈的,這個陰魂不散的死太監,走哪都看着礙眼。算起來,也是命中克星,專門來克她的。
趙無憂當然不敢現身,躲在校場的圍牆外頭,一個人靜靜的坐着,只能聽裏頭的動靜,而不能入園內觀看。雖然她對那些蠻子般的打架鬥毆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她也想知道最後誰最有可能勝出。
不然她若是下錯了籌碼,又怎麼能套得佛珠的下落呢?
這七星山莊裏的人,一個個都口風緊得很,昨兒素兮在七星山莊繞了一圈始終沒能找到可用的消息,可想而知這宋家治下的七星山莊,着實不簡單。
紀律嚴明,應當不是尋常的商戶人家,江湖門第。
百無聊賴的坐在這兒,趙無憂揉着眉心,乾脆起身去走走,橫豎這園子她是不能進去的,還好有素兮在裏頭盯着。
這七星山莊地處偏僻,外頭便是隔壁,再出去就該出金陵城了。站在莊內的後山上,眺望着城外茫茫的戈壁,倒也是別有風味。趙無憂很少能像現在這樣閒下來,用一份閒適的心,去看一場浩瀚的美。
這裏不似自己的梨園,沒有那種細膩,唯有粗獷的壯觀。
這是她此生從未見過的,有時候覺得,應比江南水鄉更讓她有種歸屬感。總覺得這畫面很熟悉,總覺得對這個金陵城,有種莫名的情愫。 脖子上掛着的,是母親給的平安玉佩。
「你為何在此?」有清朗之音從身後傳來,伴隨着早前見過的白衣書生出現在自己身後。
趙無憂一愣,當即退後半步,她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防備,就像是滿身刺的刺蝟。身在他鄉,當更小心謹慎。
「你不必害怕。」書生說,「我叫昊天,你叫什麼?」
「免貴趙。」趙無憂可不敢說自己叫趙無憂。
「你不去看比武,一個人留在這兒做什麼?」昊天靠近。
趙無憂袖中藏着短刃,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早前她就看出來了,這男人的武功不弱,而且隱藏極深。趙無憂不太清楚江湖人的規矩,這也不是她的京城,所以只能俯身作揖,幾近恭謹。
「在下不是很喜歡打打殺殺的事,是陪着友人一道前來。打擾公子了,告辭!」趙無憂轉身就走。
「我也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昊天輕嘆,「你說打打殺殺有什麼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趙無憂頓住腳步,「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便是江湖,縱然朝堂,哪怕是家族之內,兄弟鬩牆,父子相殘的事兒,也不在少數。何時人人都斂了那骨子裏的貪婪之心,縱然武功絕世也不會再有廝殺。」
「你倒是看得透徹。」昊天笑了笑,「不知兄台可否有意,與在下去風來小築喝喝茶敘舊?橫豎這莊子的人都去看比武了,我也找不到人陪,你也孤身一人。」
風來小築就在西廂外頭,趙無憂心頭腹誹:果然是個懂人心的。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趙無憂覺得有必要反省一下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喜怒形於色?難不成是因為前段時日跟死太監相處久了,以至於自己的忍耐性子都被死太監擾亂了?
停!
她心裏訝異了一下,好端端的怎麼又想起死太監了?
這個該死的閹人!
風來小築,環境雅致。
依山傍水,風來時,湖中波光嶙峋,亭中綾羅翻飛。
趙無憂攏了攏衣襟,不免輕咳兩聲。見狀,昊天打下竹簾,有莊中家僕快速的上前奉茶。趙無憂心頭微恙,隱約有了一些想法。
書生?
唇角帶笑,趙無憂輕嗅杯中香茗,「敢問公子,你既來七星山莊,為何也學我這般不去看比武?我這廂是因為陪友人而來,你不會也這麼巧,是陪着友人來的吧?」
昊天輕笑,「我是來賞風光的,你信嗎?」
「你猜——我信不信!」她笑,抿一口香茗,那一身溫文儒雅不似外頭那些江湖人。她跟那些人不同,一身書卷氣,一眼看去就跟那些人是格格不入的。
「那你覺得,我是來幹什麼的?」昊天笑問。
趙無憂放下手中杯盞,「我覺得,你是來——搶莊主之位的。」
音落,昊天陡然抬頭凝着她,「何以見得?」
「一個人隱藏武功,要麼是有所圖,要麼是不想圖。可我看你並不是那種不想圖之人,公子眼中帶着一樣東西。」趙無憂淺笑,神態自若。
「是什麼?」他問。
趙無憂笑了,「是野心。」
「你如何看出來?」昊天淺嘗啜飲。
「因為這東西,我看的多了。」朝廷上,百官的眼裏都寫着酒色財氣,那是男人的野心。後宮裏,嬪妃的眼睛裏都寫着富貴榮華,那是女人的野心。
昊天朗笑兩聲,「我不過一介白儒,公子還真是看得起我。」俄而他眯起眸子,盯着眼前的趙無憂,在她的臉上從始至終都只有淡漠疏離四個字。可說起話來,卻是針針見血,敏銳至極。
趙無憂瞧一眼外頭極好的風景,面色有些發白,「不過是說說罷了,何必當真呢!」
「你不是為了比武而來吧!」昊天道,「所謂的友人,也只是個藉口。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麼?」
「公子慧眼如炬,不如猜猜看。」趙無憂輕咳兩聲。
這裏的風有點大,即便打了竹簾,可是縫隙里還是能透進風來,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本來金陵城這幾日天氣就冷,日夜溫差又大,趙無憂暫時沒法適應這裏的溫度變化,身體虛弱得很。
昊天也看出來了,趙無憂一則不會武功,二則身體很弱。
一般對於弱者,人總是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戒備。
尤其是趙無憂這樣的病秧子,身量纖瘦,容貌極好,淡然靜默之時有種由內而外的儒雅之氣。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心疼。
趙無憂面色蒼白的厲害,昊天遲遲沒有開口,她只能起身作揖,「在下身子不舒服,若是有緣來日再聚。告辭!」
「你沒事吧?」昊天問。
趙無憂擺擺手,攏了攏衣襟,「無妨,都習慣了,倒是在公子面前丟臉了。」
「要不要給你請大夫?」昊天上前想要攙他。
趙無憂退後一步,「我房中有藥,回去吃了便是。多謝公子!」她不敢久留,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確實該早些回去吃藥,否則她怕自己會扛不住。
語罷,趙無憂疾步就走。
此番喝茶,趙無憂倒是有了意外的收穫,昊天竟然沒有否認。也許是不在意,也許是覺得趙無憂這樣的病秧子壓根不是威脅,一時間疏忽大意。
沒有否認,就等於承認。
回到房間,趙無憂顫顫巍巍的取出藥瓶子,快速吃了藥。來了金陵城之後,身體越來越弱,體溫越來越低,總覺得渾身都不得勁。
鏡子裏的那個印記也變得好奇怪,變成了橢圓形。這東西詭異到了極點,時不時的發生變化,就好像任性的孩子。趙無憂甚至覺得,這東西——是活的。
被養在自己的身體裏,跟自己融為一體。
那種無形的恐懼感,和無法拒絕的無力感,讓她覺得莫名的焦躁。
她沒辦法控制這東西,反而覺得是這東西在控制自己的身體。
坐在那裏發愣,趙無憂想着,要怎樣才能把這東西從身體裏取出來呢?關鍵是,不能經過穆百里的手。那個死太監沒安好心,她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口中食腹中餐。
西廂房內,昊天拂袖落座,外頭傳來涼薄之音,「你打算怎麼做?就看着他們去爭去搶?」
「難不成還要我自己上去爭?」輕嘆一聲,執筆揮毫,寫意山水,江南煙雨。
外頭那人冷笑,「你可要想好了,放棄這次機會,就永遠都不會再有。一旦老大或者老二取得了莊主之位,剩下的兄弟都會被驅出七星山莊。這是宋家的傳統,一山不容二虎。」
垂下眼眸,昊天輕嘆一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當他們是同根生,可他們未必當你是手足。」那人咬牙切齒,「這個時候,你還在猶豫什麼?」
「對了,查一下西廂房那位趙公子。」昊天突然道,「我總覺得他不簡單。」
「何以見得?不就是個病秧子嗎?」那人不解。
「他的確是個病秧子,但也的確不簡單。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而且打從一開始,他就在忌憚我。這莊子裏的人,沒人看得出我會武功,但我覺得獨獨瞞不住他一人。」昊天放下手中墨筆。
驀地,外頭傳來叩門聲,窗外的聲音瞬時消弭無蹤。
「誰?」昊天問。
「公子,莊主有請。」是管家的聲音。
眉目微凝,眸光微冷。
莊主!
七星山莊的老莊主宋谷,面色蠟黃的躺在病榻上。昊天進來的時候,宋谷正好喝了藥,手一揮便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管家讓宋谷靠在軟墊上,宋谷的眼皮一直半垂着,看得出來,確實病得很重。
「如果不是因為我快要死了,你便不打算回來是嗎?」宋谷問。
昊天站在那裏,長長吐出一口氣,「莊主忘了嗎?當年是你親自趕了我與我母親離開七星山莊的,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舔着臉回來?」
「五公子,莊主當年也是迫不得已,這些年莊主一直在找你們,偷偷的讓人去照顧你們。可是四夫人一直拒絕,所以……」管家輕嘆,「莊主是真的想讓你們母子回來。」
「我娘已經死了,你們想怎麼說都可以。」他冷笑一聲,「還有事嗎?如果莊主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昊天!」宋谷喊了一聲。
他站住腳步,「我是因為我娘才回來的,不是因為你。娘臨死的時候還念着你,我答應過她,終有一天會將她帶回金陵安葬。」
「我想給她一個名分。」宋谷低語。
「不必了,人都去了,還要這些做什麼。」昊天冷笑。
「那你呢?」宋谷無力的問。
昊天轉身,「莊主這話問得好奇怪,難道莊主不知道,我並不姓宋嗎?我姓鍾,隨母姓。」
鍾昊天!
宋谷眸中噙着淚,「我知道你們母子在外吃了不少苦,我也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是你既然回來了,我豈可讓你再離開。是我對不起你們,你能不能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
「你也知道自己不稱職?既然知道不稱職,那你怎麼有臉讓我原諒呢?」鍾昊天冷笑,「宋谷,當年你不分青紅皂白,將我和我娘驅逐出七星山莊,你可知道我們顛沛流離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
「當年……」
不待宋谷開口,鍾昊天笑得寒涼,「當年!你還有臉說當年!我如今回來了,就是來跟你們算賬的。宋谷,你欠我們母子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我不會原諒你,我來,只是要拿回我娘的東西。把東西還我,我馬上就走,我們就算兩清了。」
「那東西不能給你。」宋谷無力的合上眉眼,擺了擺手。
管家會意,「公子先出去吧,莊主累了。」
「十多年前你是這樣,十多年後你還是這樣,說到底你的心裏始終只有你自己。」鍾昊天轉身就走,「在你眼裏,什麼都比不上這個山莊!」
等着鍾昊天出門,管家輕嘆一聲,「莊主,為何不解釋呢?當年的事,莊主也是迫不得已啊!您……唉,何必一個人擔着呢!」
「雖然是迫不得已,可他們母子吃苦受罪確實事實,當年也是我思慮不周,未能處置妥當。如果我當年能靜下心來,另作處置,也不至於會……」宋谷滿心愧疚。
宋谷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管家出門時陡見一道黑影滑過,當即冷喝一聲,「什麼人?」
沒有人,什麼都沒有。
但他好像真的看到有東西竄過去,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大呼小叫什麼,不知道莊主還病着嗎?」莊主夫人冷着臉過來。
管家快速行禮,「夫人,莊主睡下了。」
「我知道,我就是來看一看。」莊主夫人推門而入,扭頭問道,「藥吃了嗎?」
「吃了。」管家俯首。
「那就好!」莊主夫人如釋重負,「我去看一看,你去前頭盯着比武場,別鬧出什麼亂子。」
「是!」管家抬步就走。
宋谷已經睡下,莊主夫人坐在床沿,低眉望着沉睡中的丈夫,眸色沒有任何情愫。
這山莊裏,果然是好戲一場接一場。
第一天的比武結束了,穆百里沒有跟着劉弘毅回去,反而是留了下來。當然,七星山莊給穆百里安排了一個獨門獨院的園子,依照劉弘毅要求的,不許任何打擾。
劉弘毅畢竟是城主,不可能待在七星山莊,還有公務要處理,所以只能急急的趕回去。
等着劉弘毅走了,陸國安緊跟着躬身行禮,「督主,那老莊主的確病得厲害,而且五公子也回來了,如今就在西廂住着,似乎無意這次的莊主比武。卑職在外聽得,老莊主與五公子母子之間,似乎有些深仇大恨,具體的……卑職沒聽清。」
穆百里抿一口茶,濃墨重彩的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浮動,「繼續說。」
陸國安頷首,「五公子問老莊主要某樣東西,可是老莊主不給,所以五公子動了氣。」
「什麼東西?」穆百里這倒感興趣,這世間的奇珍異寶,他先前為皇帝搜羅了不少,最後多得連穆百里自己看着都嫌煩。
陸國安俯身,「卑職一定會查清楚。」
「一個山莊罷了,竟然還有這麼多的規矩。」穆百里凝眉,到底是什麼東西呢?能讓所有人爭搶的應該不僅僅是莊主之位吧!這七星山莊裏還有什麼呢?
穆百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趙無憂會不會想到這些?然後——在這裏找東西?扎木托出現在金陵城,是否也是衝着這些東西來的?
七星山莊裏,到此藏着什麼秘密?
也許,山莊裏的五公子知道實情。
而且很顯然,他就是為了那東西來的。
於是乎,鍾昊天的房內,便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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