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尼維爾在食堂的偶遇只是鄭清校園生活的一個小插曲。
對於九有學院的學生們來說,這段時間,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有且只有期末考試。不論是剛剛過去不到一個星期的冬狩餘韻,還是《魔杖》即將發佈的新一期『阿卡納』名單,都沒有那一場場越逼越近的考試令人窒息。
高年級的學生還好,有過幾次期末考試的經歷,讓他們面對這種氣氛的時候能夠一定程度上調節自己,不至於心態爆炸。
而低年級,尤其是今年剛剛入學的大一新生,則沒有那麼強壯的心臟了。
因為九有學院是一所非常注重公平的學院,所以考試在學生們升級中所佔據的權重非常高。而期末考試作為檢驗一個學期學習成果的最重要的方式,尤其受重視。
現在已經是開學第十八周了。
按照學校發佈的教學大綱,理論上,從第十九周開始,才會正式停課,進入考試狀態。但鑑於學府內瀰漫的緊張氣氛,教授們很明智的放棄了在課堂上繼續枯燥繁瑣的說教,而是將時間都交還給了堂下的年輕巫師們。
「你們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第一次參加期末考試,應該都有對各自而言更加成熟有效的學習方法。」周三上午,歷史課講師司馬先生在最後一節課上這樣對大家講道:「我也是過來人,知道大家現在都緊張……我唯一希望的,是你們在考試的時候,不要把『頑固派巫師』與『保守派巫師』這兩個群體搞混,記清楚1862年《解放妖精宣言》對米利堅巫師社會現代化進程的巨大推動作用,以及1918年巫妖戰爭中出現的幾種禁忌類魔法……」
說是『唯一』希望,但司馬楊雲在提及考試重點之後,便忍不住滔滔不絕的展開,一講便是大半個小時,『唯一』的希望也慢慢變成了『唯十』『唯二十、三十』的希望。
鄭清坐在教室後面,一邊抓着頭髮,一邊不斷在已經畫了多重波浪線下的重點內容旁邊再添加了幾個星號的標記。
這是一種非常沒有用處的強迫症,因為書裏面帶着各自顏色的重點標記數不勝數,而他似乎始終沒有時間將那些重點再複習一遍。
但如果不標記,他就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惶恐之中,總覺得自己沒有複習到什麼重點、心底空落落的。
相對而言,鄭清的這種狀態還算比較正常。
類似張季信、段肖劍這類平日功課馬馬虎虎,記憶力又不是十分出色的學生,現在的日子就變得格外難熬起來。倘若他們腦子裏一點東西也沒有,那倒好了,上了考場做多做少都看老天爺是不是賞臉。
但糟糕之處就在於他們腦子裏不是一片空白,但也不是一座條理清晰的圖書館。他們的大腦更像是一個迷宮,常常把正確的訊息隱藏在彎彎曲曲的密道後面,每每提筆,總會寫上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比如把五味子藥性寫成寒涼、五倍子藥性寫成甘溫,或者將『加夫里諾·普林西普』的名字錯記成『加里諾夫·普林西斯』——前者是引發巫妖大戰的導火索,後者則是一隻宣揚素食主義的野生狼人。
面對這種情況,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死記硬背。
所以,在司馬楊雲宣佈自由複習之後,張季信便抱起胳膊,怪眼一翻,開始對着身旁光禿禿的牆壁念念有詞起來:「……1775萊克星頓,1777薩拉托加,1783《巴黎和約》……」
「長老,你這樣記是不行的!」鄭清聽着旁邊嗡嗡嗡的聲音,半晌毫無停歇,終於有些無奈的轉過頭,看向張季信,打斷道:「記憶歷史時間必須跟事件相結合,只記憶部分內容很容易出錯……就像你剛剛說的《巴黎和約》就有很多條,比如1783年是血族魔黨與密黨之間的《巴黎和約》,1814年有矮人與雪人之間的《巴黎和約》,還有1919年巫妖大戰的間歇期,也簽署過一份《巴黎和約》……」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張季信驅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嘴邊沒有絲毫停頓,仍舊頑固堅持自己的複習方式:「……1775萊克星頓,1777薩拉托加,1783《巴黎和約》……」
鄭清長長的嘆了口氣,摸了摸灰布袋,從裏面扯出兩張靜心符。
沒辦法,符籙總是要用在最關鍵的時候。還有比考試更關鍵的時刻嗎?
相較於嗡嗡作響的紅臉膛男巫與心煩意亂的公費生,辛胖子看上去就輕鬆多了。他甚至還有心思左顧右盼,與班上其他同學搞小動作。鄭清時不時就能看見一隻紙青蛙或者一隻紙老鼠從胖子的桌洞裏鑽出來,慢吞吞的爬向鄰桌不遠的地方。
「你在幹嘛?」鄭清在將靜心符向腦門拍之前,忍不住用毛筆戳了戳胖子。
筆桿戳在胖子後背上,戳出來一個令人心滿意足的凹陷。
「嘶……!」辛胖子倒抽了一口冷氣,費力的轉過身,瞪了鄭清一眼:「沒看見我在做生意嗎?不要在這種關鍵時刻打擾別人好不好!」
「生意?」鄭清眨眨眼,一臉疑惑。
「如果你最近這幾天不是時不時玩失蹤,就應該知道我在做什麼生意。」胖子冷笑一聲,看上去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鄭清撇撇嘴,『啪』的一下把一張靜心符糊在了自己腦門上。
然後一轉手,『啪』的一下,把另一張靜心符拍在了張季信的背上。
「謝啦……」張大長老頭也沒回,只是背着鄭清友好的擺擺手,仍舊對着牆壁念念有詞:「1775萊克星頓,1777薩拉托加……」
「話說回來,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感覺跟前陣子的伊蓮娜似的,神神秘秘。」原本一直在旁邊翻筆記本的蕭笑聽到這裏,轉頭看向鄭清。
「唔,就是在圖書館忙着。」鄭清含糊其辭的解釋着,同時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伊蓮娜所在的方向。吉普賽女巫正把頭埋在一大堆書本後面,從鄭清的角度只能看見她那酒紅色的大波浪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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