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小弟所言,我家哥哥所謀之事是非同小可的勾當,因朝中奸賊當道,大宋各地官吏多行不義之事,我家哥哥特教小弟來這石碣村,與三個計較,共聚大義,不知各位心意如何?」
在阮小二家後面的水亭中,他的妻子帶着阮小二的孩兒早後至後方歇息,此處甚是僻靜,也無須擔心隔牆有耳。燕青與張順在酒過半巡時,將蕭唐在綠林中所謀劃之事一一說與阮氏三兄弟知曉,阮氏三雄面面相覷一番,臉上都露出訝然之色。
驚異過後,三兄弟更是覺得喜出望外。他們都是出身貧苦的漁家,不但受着官府惡吏的白眼,就連鄰近的梁山泊上的那伙強人也害得他們生活每況愈下。心氣甚高阮氏三雄也只感覺埋沒了自己水中一身過人的本事。可是在他們躊躇彷徨時,在江湖中名聲如雷貫耳的蕭唐竟然要來請他們兄弟三個入伙,這對他們而言,不正是喜從天降?
阮小五撓了撓頭,他說道:「燕小哥說那在朝中做得都虞候的蕭任俠,竟然也是綠林中五山共主......既恁地,他請咱們兄弟是要入京幫襯他,還是要叫咱們兄弟幾個入伙?」
旁邊阮小七忽然朗聲大笑,他說道:「五哥卻不是在耍笑?咱們三個靠水吃水,都是打漁的出身,在京師又能濟得個鳥事?在蕭任俠身邊做個刀筆小吏不成?」
阮小七笑罷,他忽然端起酒碗,朝着燕青說道:「蕭任俠要與咱兄弟三個相商的,確實是須小心謹慎的大事。方才我言語衝撞了蕭任俠與燕小哥,當罰一碗!」說罷阮小七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見阮小七豪爽的模樣,燕青心下暗付道:這阮小七的性情,若真如蕭唐哥哥所說一般,果然是條性直爽快的漢子。哥哥說當年於京東東路行鏢時久聞此三人的名頭,也知這三兄弟極重義氣,起初我倒還曾疑慮輕易將我等大計說與他人知曉,未免有失妥當。可如今看來,倒真應了蕭唐哥哥的言語......
這自然是蕭唐的優勢,他深知這阮氏三雄絕對不是朝秦暮楚,會在背後捅江湖同道刀子的小人,也很清楚現在這個階段他們三個人的訴求。
晁蓋計劃劫取生辰綱的謀劃中,從吳用撞籌賺阮氏三雄時彼此間的態度,不但可以看出那吳用心機太深,三阮視他如至交好友,可他這個學究的心裏活動是「中了我的計了」、「正好用計了」、「我且慢慢地誘他」,後來還要拿反話詐阮氏三雄一番後,才吐明來意。吳用兜了好大一圈子後才道明他與晁蓋的計劃,且不說他對待他極是熱情的阮氏兄弟缺乏信任,也證明了他很熱衷於和朋友兄弟之間玩弄心術。
可從阮氏三兄弟的言語中卻能看出,出身貧賤的他們早就因官府衙門的無能而憤懣極深,這三兄弟又都不甘心忍氣吞聲的做順民,只要能活得痛快爽利,他們對於嘯聚山林做強人並沒多少心理障礙。
只是阮氏兄弟從頭到尾都在向吳用掏心窩子,殊不知那吳用在贊他們是講義氣的好漢的同時,心裏卻自我陶醉地想道:吾計售矣。
而且蕭唐現在派燕青、張順來招募阮氏三兄弟,不止是為了招攬更多好漢聚義,擴充水軍的實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現在如果不請他們,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們忠心耿耿地追隨着晁蓋,打起自己的主意來......
因為當赤鬼劉唐、入雲龍公孫勝這兩個劫取生辰綱的提議者尋到東溪村的晁蓋時,原本軌跡要押送生辰綱的楊志已提前落草二龍山,屆時從大名府往東京汴梁的生辰綱,梁中書還不是要託付蕭唐名下南北走鏢,而甚少有失的蕭氏鏢行辦成此事?
十萬貫錢,無所謂。你晁天王若嫌不夠,我再給你加十萬貫也成,畢竟現在每次運送至麾下五座山寨中任意一座的錢糧軍械花銷,都不止是十幾萬貫。可是到時晁蓋、公孫勝、劉唐、吳用等幾人還會逼不得已投奔梁山,奪了王倫的寨主之位麼?宋江還會因暗中向晁蓋之事曝光,而怒殺閻婆惜後流亡江湖麼?
而且無論後果如何,蕭唐雖然有意與聞名江湖,且也被人贊作義薄雲天的晁蓋結識,可是與那晁蓋關係交好的,畢竟還有宋江與吳用......
聯想到那個宋公明的所有言行事跡,蕭唐雖然不想把宋江的為人秉性說死,認為他絕對不止只是個厚黑虛偽,為達目的可以做盡歹事的惡毒小人那麼簡單。可是他身為梁山大寨主時,既然可以為了賺更多好漢上山而無所不用其極,現在身為押司小吏的他也未嘗不會為了擢升官職,而向朝廷告他蕭唐暗自在綠林中諸般「大逆不道」的行徑。
至於那所謂的智多星吳用,出謀劃策時瑕疵甚多(還不止偽造蔡京書信救宋江時典型的顧頭不顧腚),倒是下絆子陰人的主意越歹毒的越靈,坑盧俊義、迫朱仝、逼李應徐寧、劫蕭讓金大堅.....蕭唐若是讓這兩號人物知曉自己在綠林中的圖謀,就跟手裏握着個不知何時會引爆的定時炸彈沒什麼兩樣。
所以晁蓋就算真的要與吳用、公孫勝、劉唐等人合謀去取生辰綱,蕭唐還不打算向晁蓋暴露在他眼前,當然還要包括還在鄆城縣衙中蟄伏的宋江。直到蕭唐能弄清晁蓋等人未來是否還會按原來的軌跡落草之前,《水滸傳》中聲名遠播的梁山泊,還要給那個不成器的王倫留着(畢竟晁蓋、吳用等人若是落草,他們第一選擇便是與東溪村、石碣村甚近的這處險要之地)。
只不過極重江湖義氣,而且都是水軍好手的阮氏兄弟三人,總要在他們被吳用誑入伙,乃至很有可能改換門庭投到宋江麾下之前將他們爭取過來......
這時燕青又向阮小七說道:「七哥休恁地說,我哥哥早聞知三位的大名,而且於綠林中於綠林中展水軍,不知三位哥哥心意如何?」
阮小七一拍桌子,跳將起身子來大聲說道:「怎麼不肯?一世的指望,今日還了願心!正是搔着我癢處!」
三兄弟中阮小二最為沉穩些,畢竟他又拖家帶口,眼下也還並非是劫取生辰綱事,而遭官府追捕只得去落草的處境,他沉吟一番說道:「蕭任俠有心要帶挈我們,又對我們兄弟如此信任,我等固然要領他的恩情!可我們兄弟是打魚人家,雖然如今梁山泊被一夥賊男女霸佔着打不得大魚,倒也能養家餬口,蕭任俠要請我們,可也是要我們兄弟落草為寇?」
「落草就落草!我說二哥,你還猶豫個甚麼!?」
阮小七心直口快,他見阮小二似還有些躊躇,便跺腳嚷道:「二哥你不也曾說如今官衙沒甚分曉,一片糊塗,千萬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沒事!見梁山泊上那伙賊活得快活,咱們兄弟不也幾遍商量過要去入伙,還不是聽得那白衣秀士王倫的手下人都說道他心地窄狹,安不得人,這才罷了念想!如今有蕭任俠這等仗義的好男子有心要帶挈我們,咱們如何不肯去!?」
阮小二其實心裏也是偏向要去落草,只是因有家小的羈絆不免要考慮的更多些,他也深知自己這個兄弟的脾氣可不只是心快口快,但若能叫他阮小七痛快的事,更是說干就干絕不拖沓的性情。
只是畢竟阮小二與燕青、張順還是初識,可自己這個兄弟倒好,腦子一熱這就要把命賣於別人了。阮小二乜了阮小七一眼,可還沒等他說話時,阮小五也長身而起,朗聲說道:「干就干!梁山泊是咱們弟兄們的衣飯碗,如今都被那伙賊奪了去!咱們弟兄三個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別人!憑甚麼要受這般鳥氣?
做賊又能怎地?做官的又算個屁!如今官府一動彈便害百姓,要讓他們緝捕匪盜時卻都嚇得尿屎齊流,怎敢正眼兒去瞧!綠林好漢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府鳥人!何況那蕭任俠是仗義疏財的人物,如何不會善待咱們兄弟三個?」
阮小七也忙附和道:「是哩!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若是把咱們當兄弟的,水裏水裏去,火里火里去。何況是蕭任俠這般豪傑,只隨着他過一日也好,便死了開眉展眼!」
燕青嘴唇微動,他朝張順那邊望將過去,兩人對視一笑。正如蕭唐哥哥所料,這阮家三兄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改變現在憋屈困苦的生活,如今看來也不用他們兩人再多費什麼口舌,這阮氏三雄便已打定了主意要入伙聚義了。
阮小二怔怔地看着他兩個兄弟都已拍着胸脯表了態,過了片刻,他也一拍大腿,朗聲道:「罷罷罷!我弟兄三個,真真實實地並沒半點兒假!蕭任俠有心要帶挈我們,我三個若捨不得性命相幫他時,殘酒為誓:教我們都遭橫事,惡病臨身,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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