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 尾聲

    風爐學院是賀露提亞最著名的騎士學院，它位於帝都北面的雪山之巔，常年寒風侵襲、白雪覆蓋，與風調雨順的帝都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風爐學院以北，便是賀露提雅著名的北境——冷鋒群山。群山之中魔物橫行，極具危險的北境，同時也是風爐學院學生的歷練之地。

    艾麗莎端坐於校長室的桌前，檢閱王國軍送來的前線報道。

    大戰已經過了整整兩年，大陸風雲驟變，暗流涌動。

    拜倫帝國戰敗，戰爭挑起者之一拜倫-特瑞斯國王被投入螺旋城監牢，賀露提雅軍隊直入拜倫帝國境內。高文圓桌騎士身份遭到罷免，並被教會永遠流放，瑪蘭弗茵重歸教會，重任第一席。

    亨利六世與理查德王子因此一戰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聲望，寒冬之龍的重現人間讓元老院不得不重新考慮對待兩人的態度。

    二十三中立國在新任會長莉莉絲的出面下與賀露提雅締結了盟約，而談及莉莉絲，就不得提到另一個人的名字。

    提爾-賽琉斯。

    挫敗混沌教陰謀詭計的英雄，帝都人為他建起了一座雕像，立在了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身旁，這是自初代國王

    這恐怕是風爐學院有史以來最高光的日子了，提爾和莉莉絲的存在導致這一屆報名的人數比去年多了好幾倍，甚至一些年齡明顯不符合要求的大齡騎士們也通過謊報年齡的方式試圖矇混過關成為風爐學院的一員，這樣一來他們就能驕傲地稱自己為英雄的同學了。

    還未到開學季，新生們便從各地湧入帝都，艾麗莎的頭隱隱作痛，她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來處理風爐學院的事務。

    大戰過後，阿利德院長宣佈離職，將院長的重擔甩給了艾麗莎。

    至於其他人……

    艾麗莎覺得他們那些人似乎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而隨着大戰的落幕，她的生活又重歸平淡，因為少了虎視眈眈的拜倫帝國，這種平淡將會無限期地延續下去。或許先烈們期盼的和平真的在這個時代被實現了。

    只是，身邊少了個絮絮叨叨的林秋讓艾麗莎感到極度的不習慣，而她也只能將這些遺憾放在了安娜和薔薇身上——這畢竟是林秋救回來的，安娜和薔薇很讓人省心，大戰過後，這兩個小丫頭反而變得無比懂事，她們在修女學院表現優異，早早便預定了進入教會本部的席位。

    艾麗莎使勁晃了晃腦袋。

    又走神了，自林秋離開後，她時常會陷入這樣的狀態。

    當艾麗莎試圖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桌上的文件時，校長室的窗戶被一爪子拍得粉碎。

    「艾麗莎，歌斯婭那傢伙禁止我去教會了！」大清早，菲尼克斯便大聲抱怨起歌斯婭的種種惡行，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作為功臣居然會被教會騎士擋在門外！雖然她知道這和她每天大清早都去騷擾歌斯婭存在着一定聯繫，但是菲尼克斯覺得這一切絕對不是她的責任。

    歌斯婭至今沒有針對林秋的消失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整個賀露提雅都知道林秋是不啻於初代國王的英雄人物，但卻沒人知道螺旋城的戰鬥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只是隱約記得當時沖天而起的金色的光柱，光柱很快吞噬了所有人的意識，當她醒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艾麗莎，今天你必須和我去教會問個明白！」

    菲尼克斯不由分說地拉起艾麗莎，於是人們又在清晨看見掠過天空的赤色巨龍。一些被剛到帝都的人被眼前的異象嚇得說不出話來，每到這時候，早市的小販們便會習以為常地說道：「別害怕，常規操作。」

    菲尼克斯的毅力令所有人咋舌。

    每天一大早就衝進教會騷擾歌斯婭的行為已經持續了整整兩年。

    看來傳言說菲尼克斯和歌斯婭有仇這件事並非空穴來風——這得多大仇才能堅持讓聖女兩年都睡不了一次懶覺？人們總是覺得菲尼克斯這貨每次絕對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衝進去騷擾聖女大人的。

    與此同時，萬人敬仰的聖女大人正雙手握拳呈拳擊狀面對菲尼克斯，她那熟練的小碎步顯然已經在腦海中腦補過無數次痛扁菲尼克斯的情形了。

    這一天天搞得她都快精神衰弱了！

    「哼，歌斯婭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們是絕對不會走的！」菲尼克斯趾高氣昂的宣佈自己的決定——「我不僅不會走，還會在這裏大聲朗讀《帝都不可思日報》的內容！」

    菲尼克斯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歌斯婭目瞪口呆。

    以前的菲尼克斯是一隻耿直的鳳凰，面對命運的不公，她只會選擇用拳頭說事，但是看看現在的她，竟然無師自通了這些卑鄙的伎倆。

    歌斯婭懷疑菲尼克斯根本就是被林秋教壞了。

    「歌斯婭大人，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一次，艾麗莎也不再保持沉默。她僅僅記得自己當時正在和葛蕾拉交手，接着刺眼的金色光柱席捲了一切。

    連艾麗莎都加入菲尼克斯的陣營了。

    歌斯婭有些絕望，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勢單力薄。在林秋離開前，她答應了幫林秋保守秘密，所以現在人們都知道林秋擊潰了混沌教，並挫敗了西斯的陰謀，可沒人知道林秋究竟是怎麼贏的。

    但現在，歌斯婭覺得自己就快要受不住這個秘密了。

    「快說，不然我就要朗誦《帝都不可思議日報》了！」菲尼克斯沒有給歌斯婭過多考慮的機會，她裝模作樣地拿起了從修女們那裏搶來的日報，凶神惡煞地威脅對方。

    歌斯婭委屈巴巴地看了看兩人，然而艾麗莎和菲尼克斯都沒有絲毫退讓的態度。她知道若是讓兩人知道林秋還沒死的消息，她們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他的。但是……

    但是為了她的睡眠！

    歌斯婭心一橫，她決定豁出去了。

    ……

    地球，生命科學部。

    林秋坐在部門一層的座椅上，認真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只有六七歲的模樣，這讓林秋覺得自己繼承了提爾-賽琉斯的蘿莉緣。

    很快，林秋在這場無聲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好吧，我就說這麼一次。」

    按照慣例，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曾經，有一個英俊瀟灑，實力冠絕天下的英雄人物……

    林秋回到這裏已經兩年了，但卻很少像現在這樣坐在一張椅子上仔細回憶着他在賀露提雅的種種經歷。西斯說的沒錯，當他做出選擇後，強烈的落差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甚至因為他在賀露提雅生活了太長時間，導致他的習慣都變得和現代人有些格格不入。生命科學部為他提供了一份工作，而有關另一個位面的研究繼續下來了。

    不過延續的原因並非因為上層突然對位面科學突然熱衷了起來，而是他們察覺到了一項實驗。

    永生實驗。

    即便實現它的可能性無比縹緲，但高層們依舊願意每年將巨額資金投入到Z的項目中。

    至於林秋，他名義上是項目的顧問，實際的工作兼具獻血、跑腿打手於一身，這不免讓林秋感極而悲，他覺得自己明明是個智力型英雄，為什麼乾的活和力量型莽夫差不多？今天他只是按照慣例來了生命科學部一趟，然後就遇到了眼前的小丫頭。

    生命科學部最近很忙。

    主要原因是CI覺得自己不能再時不時讓奧菲莉亞在正式場合冒出一句話來了，所以她最近正在進行類似於意識轉移的研究工作，意圖用克隆技術幫奧菲莉亞製造出一個新身體來。

    而這個小丫頭……

    不，她並不是什麼克隆實驗對象之類的人，事實上林秋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林秋善用了誇張、省略、比如、擬人等修辭手法無比簡略地講完了一個標準的rpg冒險者拯救世界的故事。出乎意料地小丫頭翻了個白眼，她不屑地哼了一聲：「編故事也要編的有誠意一點吧，我同學的作文都比你寫的好！」

    林秋一時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對莉雅講故事時的場景——莉雅連他胡謅的錫伯族和抄襲的海賊王都相信，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一個標準的rpg故事？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林秋覺得只要兩個世界一對比就立刻會發現這個世界早就喪失了淳樸的民風，連這麼一個小丫頭都對世界充滿了不信任。

    林秋覺得自己甚至能寫一篇長達5000字的論文來抨擊現在不良的社會風氣。

    「那些研究者都說你很厲害，看來你只是在吹牛方面很厲害罷了！」小丫頭不遺餘力地對林秋進行補刀。

    莉雅不在的第二年，想她。

    林秋有些憂傷。

    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托在掌心：「看見這個沒？」

    「不就是手機麼，有什麼好稀奇的？」

    「嘖，一會你就知道了。」

    林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一個小丫頭賭氣，隨着他意念的變化，掌心的手機緩緩漂浮而起，小丫頭被這詭異的景象嚇了一大跳，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手機在空中飛了一圈後又回到了林秋的手心。

    「你你你你！你怎麼做到的？」她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林秋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得意起身，頗具高手風範地留給小丫頭一個背影。

    然而他剛邁出第三部，手機就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剛剛醞釀起的氣頓時泄了一半。

    『老媽』。

    林秋按動了接聽按鈕。

    有關賀露提雅和生命科學部的事情實在太過複雜，他沒有對家人細說。兩年中父親的並在部門的幫助下趨於好轉，父母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有的軌跡。母親只知道他在一家普通的研究部門上班，CI幫他製作了全套的證件。

    「媽，最近工作比較忙。」

    林秋不用想都知道母親大人將要和他討論的話題。

    聽見林秋的開場白，小丫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傢伙一點都不忙！她來找林秋前，對方無所事事地在凳子上坐了一個小時！

    果然，大人的世界充滿了爾虞我詐！

    「我知道，但是我要和你說一個嚴肅的話題！」

    有關婚姻的話題。

    在他有了不錯的收入後，父母已經和他嘮叨了整整兩年了。更致命的是，林秋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在一家「普通」的研究部上班，特地帶了CI去為他作證。結果父親倒是信了他找到了一個好工作，但卻把心思都放在了CI身上，他們正在試圖嘗試一些奇怪的操作把CI變成自己的兒媳婦。

    這搞得他每次見CI都渾身不自在。

    「啊，這裏信號不是很好。」林秋拿着手機忽遠忽近。

    「哎？你這孩子！」

    「哦，領導來找我了！」林秋熟練地製造了一些突發狀況。

    「你別掛電話，媽就想批評你一件事，既然你這臭小子已經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一直不說？搞得爸媽給你在這瞎操心！」

    「啥？女朋友？」

    一瞬間，林秋手機的信號也好了，領導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他突然覺得有些驚悚。該不會……是他媽遭到電話詐騙了吧？

    在空前的危機感之下，林秋決定當機立斷為母親大人普及一下防範電話詐騙的小技巧。

    「嗯，我已經讓她去你那裏找你了，應該一會就到了……你去忙吧。」

    母親率先掛斷了電話，徒留林秋一個人在大廳里發懵。

    他不由懷疑這是不是熟人作案了。

    應該不是CI，父母和CI見過面。

    那是誰？

    林秋認識的足以被父母誤認為女朋友的女性一共也就沒幾個，而其中除了CI都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這讓林秋心中立刻響起了名偵探柯南推理時的BGM。

    「咚咚咚——」

    然而在他成功破案前部門的門就響了。

    由於部門的特殊性，通常而言並不會有人誤入這裏，而這裏的工作人員都持有磁卡……

    他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些虛無縹緲的猜測。

    林秋的心臟從像現在般跳動得如此猛烈。

    「咚咚咚——」

    敲門聲又響起了。

    而這一次，門外還傳來讓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請問……」

    「提爾先生在家麼？」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