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敏在電話里的語氣很急,「打擾您,真不好意思,實在是這事兒,除了找您,我不知道找誰了。」
楊子軒安慰說道,「你先別急,先把事情說清楚。」
黎靜敏說事情是這樣,她的那個小閨蜜美美,最近和常來賓館的一位市裏的領導好上了,具體怎麼好到什麼程度,黎靜敏沒明說,但是楊子軒基本猜到是應該有了實質性男女關係了。
楊子軒沉吟了一下問道,「美美,有印象,就前幾天幫忙錄音的那個女孩,挺熱情的。」
黎靜敏忙說是啊,又說那個男領導,年紀不小,據說剛離婚,兩人就這樣好上了。
楊子軒說道,「這種你情我願的,雖然不太符合世俗看法,但是很難說上有什麼大問題。」
黎靜敏說道,這還好,偏偏這美美這個時候懷孕了,孩子是她前男友了,她不敢和那男領導說,而且那個男領導還沒懷疑,她想去把孩子拿掉,但是又怕那男領導懷疑她和前男友還有來往,做出什麼過激動作,據說那男領導在市里頗有權勢。
楊子軒一陣頭大,他不是感情專家,這種事情,真不是他可以處理的,說道,「這個要她自己選擇,我沒辦法給什麼意見。」
黎靜敏說,現在美美快要被這個問題逼得窒息,整天在宿舍要死要活的,她感覺美美得了抑鬱症。
楊子軒又是一陣頭大,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複雜的感情選擇問題,真不是他擅長了。
「這事情到了要快刀斬亂麻的地步了,現在美美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跟那男領導攤牌,但是怕那男領導會糾纏和報復,她想那男領導真糾纏的話,希望市長您能出面。」黎靜敏小心翼翼說道。
這話還算到了點子上,如果真讓他去調解家庭糾紛,他怕是會把公安局調解室的同志拉過來了。
楊子軒說道,「出面沒問題,是哪個領導,你跟我說說,美美和他攤牌之後,我找他談談話。」
「經貿委的常在山主任。」
楊子軒笑道,「行吧。」這常在山還是他提拔上來的,守成有餘,衝勁不足,雖然是楊子軒最早提拔的一批幹部,但是並沒真正入楊子軒法眼,反而是後來提拔靠攏過來的一些幹部,甚得楊子軒親近。
黎靜敏心頭落了一塊大石,說了一番感謝的話,楊子軒說道,「這事兒,可以找找你們童主任,我相信她也能幫點忙,你們都是她手下的兵,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是應該跟她打聲招呼的。」
深冬一月,又一波寒流過來,廣陵街頭的女孩換上了厚厚的大衣,看不清身材模樣,偶爾有一兩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靚麗女孩穿過,成為街頭最靚麗的風景。
楊子軒回到家裏,許菁和小倩迫不及待的向他展示香港之行的戰果:滿滿兩袋衣服和化妝品。
兩個漂亮女孩子討論起打扮事項,就沒個消停,楊子軒突然想起了那個笑話,千萬不能讓兩個女人在一起,不然她們肯定就要討論怎麼花錢,連一向質樸的小倩都在許菁這個大明星帶動下,變得有時尚追求了起來。
更是讓楊子軒點評兩人所買衣服的款式,本來預料中的「慶功會」,變成了兩個女人的換裝會,兩個女人變化着花樣換上各式各樣的衣服,讓他點評。
楊子軒只能痛並快樂的點評着,畢竟也是比她們活多了好幾年的人,見識廣雜,眼光毒辣,點評都一針見血,這件衣服設計款式該怎麼搭配,或者修改哪個細節會更加出眾,連許菁都驚訝於楊子軒的審美能力和設計能力。
一輪下來,才放過楊子軒,許菁笑道,「便宜你,兩個大美女各種變裝給你看。」手負在背後,笑道,「看在你這麼辛苦點評的份上,那我送份禮物給你吧。」
楊子軒現在還戴着一隻很普通的國產機械錶,前世他也迷過一段時間的表,最愛寶璣雙陀飛輪,後來那表和袁夏留下的物品,被他一起埋葬在帕勞的衣冠墓里,那是兩人一次旅行目的地。
「是浪琴的新款啊。」楊子軒拆開了看了一眼,萬千往事湧上心頭,愣愣出神。
許菁臉色略驚訝,「沒看出你對這也有研究呢?」
楊子軒說道,「要八千多吧?這算是給我的作曲酬勞嗎?」
許菁沒想到他看了包裝連價錢都猜准了,說道,「反正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挺配你的。在香港,不管成不成功,一般工作了,都會想辦法弄個勞力士。」
楊子軒笑道,「據說是沒個勞力士,在那邊,別人不是看不起你,而是看不見你。無論是巴士司機還是地盤工人,都會選擇戴個勞力士。窮玩車,富玩表不就是這麼出來的嗎?」
許菁聳了聳肩,「這個入門級的我還送得起,太貴的勞力士,就沒法子了。」
楊子軒把那表重新裝好,說道,「感謝你的禮物,但是恐怕我還是不能戴着工作,有心人留意上,怕就會惹來紀委的關注呢。」
許菁說道,「這是我送你的,就算紀委找上門來,也不能亂說什麼,難不成領導幹部,就一定只能簡樸生活嗎?」
楊子軒認真點了點頭,「私下聚會可以秀,但是平時還不是不要太高調了。」這年頭在廣陵,就算戴個歐米茄,勞力士,都是非常出位的行為,不像十幾年之後,就算戴積家,卡地亞都能看得見,就算戴,也是挺低調的。
「敢戴是需要勇氣的。」楊子軒笑道,「就算在西方,政治家戴好表,都是十分忌諱的。不會戴什麼國際大牌,一方面有給別人公司做廣告的嫌疑,另外也怕公眾質疑錢財來歷。」
許菁說道,「那隨你吧,想來你當了大市長,也沒多少快活,整天勾心鬥角的,戴個表,穿件衣服,說句話,都要想着不能犯忌諱呢。我就猜你來搞生意,就算做個服裝設計,以你的審美能力和設計能力,也能大賣,來寫寫歌,也能捧紅個明星,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在體制內苦苦掙扎。」
楊子軒說道,「你說得有道理。如果我只為自己着想,現在恐怕快活得很,但是人生各有追求,我想更多的影響這片土地,讓這土地的人過上像你們這樣,有尊嚴體面的生活,只有在體制才有這種可能,別的崗位,都不可能提供這個可能。」
許菁點了點頭,「如果體制大部分人,都如你這樣想法,那相信這個國家還是有希望的。」想到家裏那幾個在體制內的親屬,他們的思想境界和楊子軒實在是天差地別。
「陽晨廣告部已經看過錄製的廣告了,非常滿意,尤其是這廣告歌,更是令人印象深刻。」許菁說道,
「在香港錄歌的時候,倒是受到幾個唱片公司的刁難,還說了一些難聽的話。」小倩把背後的一些小插曲說出來,憤憤不平,她不說,許菁是不會在楊子軒面前訴苦的。
「這些都是小事了。」許菁顯然不想讓楊子軒操心這些事。
楊子軒也就沒多問。
晚餐三人吃得其樂融融,剛買了影碟機,楊子軒窩在沙發上看完羅馬假日,赫本那麼漂亮精緻,這個絕代美人一顰一笑都牽動人心,看完後,意猶未盡,看到還有一張似曾相識的光碟,這和聞香識女人,美國往事幾部老片都是他的心頭好,曾經和袁夏窩在賓州的宿舍看完……
許菁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見他靜靜盯着屏幕,很入神,片曲時光倒流七十年更是經典之極,深夜聽着悠揚的旋律,兩人許久不說話,許菁突然說道,「我有時候會有種錯覺。」
「什麼錯覺呢?」楊子軒問道。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是像這片子男主角一樣,從未來回來,因為你懂的太多了,像夢幻一樣的人物,誰都捉不住。」
楊子軒嚇了一跳,笑道,「那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確實是從二十多年前回來的。」
許菁眼睛睜大,許久才冒出一聲笑,「你真逗。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楊子軒臉色認真說道,「萬一是真的呢?」
許菁打了哈欠,說道,「得了,我困了,沒時間跟你扯淡。你這種話還是留着去騙三歲小女孩吧。」拖曳着睡裙和美好的身段上樓去,楊子軒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語,嘴角有些苦澀,「怎麼我說真話,卻沒人信呢?」
時光倒流七十年的旋律,靜靜在耳邊,不停重複着,室內溫度不高,楊子軒眯着眼,仰躺在沙發上,能看見皎潔的冷月,和零零散散的繁星,心頭卻一片祥和安寧,想着過些日子,又要和衛正風動刀動槍,卻沒什麼畏懼的,心頭的鬱悶,一去而盡。
就在快要入睡的事情,案頭的電話卻毫無徵兆的響起來,仿佛午夜凶鈴,叫個不停。
楊子軒迷迷糊糊,抓起來,說道,「喂,我是楊子軒,誰啊?」
「市長嗎?是我啊,黎靜敏,賓館那姑娘。」黎靜敏怕楊子軒這種大人物,會忘記自己,又強調了一下。
楊子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怎麼了?」
黎靜敏語氣更急,「我托市長您的事,您沒和常主任說嗎?」
楊子軒打了個激靈,在沙發上坐了起來,說道,「我看時間太晚了,就沒來得及跟老常打聲招呼,怎麼了?」
黎靜敏心頭難過,又不好責怪楊子軒,「現在出大事了。」說着說着竟然就哭了起來。
楊子軒忙問題,「出了什麼事了?你先別着急,好好跟我說是怎麼回事,別哭。」
「我怕呢,你能不能過來呢?」黎靜敏聲音哽咽。
「行啊,你給地址我。我現在開車過去。」楊子軒披着一件風衣就起身去開車,許菁還沒入睡,在樓上問他去哪兒,楊子軒敷衍了一下,繼續說,「你給我介紹一下情況。」
黎靜敏哽咽着聲音,「美美晚上跟那常主任攤牌之後,那常主任就走了,我們當時以為沒事了,沒想到他剛才喝得醉醺醺的,帶着幾個人過來宿舍這邊,讓美美出去說話,很久沒回來,我心裏焦急,就出去找她,發現常主任帶了三四個人在附近一家餐館談,不知道怎麼的,雙方就起了衝突,常主任推了美美一把,她懷着孕這一推,就推得她肚子劇烈痛起來了,她就失去了理智,去廚房那了一把菜刀,把醉醺醺的常主任捅了一刀,正中腹部位置,我去到那飯館的時候,滿地都是血,血啊……」
楊子軒打了激靈,想起了那個畫面,有點不敢想下去,沒想到眨眼功夫就出了一件這麼大的事,忙問道,「叫救護車,報警了沒?」
黎靜敏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剛報了警,救護車正在趕過來,我現在好怕啊,好怕啊……」
「怎麼沒其他人嗎?」楊子軒也急了。
這件事真是非同小可,尤其現在市內的局勢這麼微妙,什麼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一場大變動,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情呢?
黎靜敏一直帶着哭腔,「人都跑了,這地方有點偏僻,店主見血了,就跑了。常主任帶來的幾個人,見出事了,也散了,現在就我,常主任,還美美,常主任和美美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我真的好怕。」
楊子軒壓了心潮,說道,「你先呆着別動。我打個電話。」
楊子軒立刻給毛西溪掛了個電話,跟他說了情況,毛西溪只得掙扎爬起,「我立刻去督辦,牽涉到老常,真的非我去不可了,按照正常出警,我看沒半個小時,警員到不了,我去催促一下,最近派出所出警大概是十來分鐘。」
楊子軒說道,「你辦事我放心。現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是怎麼了?這年還讓不讓人過呢?」
毛西溪卻說道,「我現在都習慣了,公安這邊每天都承擔大量這種突發性案子,說得好聽是已經有應急心理準備,說得不好聽是麻木了。」
楊子軒說道,「跟基層的同志說聲感謝,他們辛苦了。」
毛西溪換上衣服,說道,「一定傳達首長的精神。」
楊子軒說道,「少來打馬虎眼。」
楊子軒在刑偵隊抵達之後,才到達,黎靜敏見到楊子軒,直接就撲到他懷裏去,楊子軒有些尷尬,不過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說道,「這是招待所賓館的對口服務的服務員。」
也算給其他看見的人,一個解釋,至於他們會不會在背後亂嚼舌頭,那就不是楊子軒能夠控制的。
有毛西溪親自督查,案子連夜處理。美美臉色蒼白,不等警察詢問,就自首了。
老常生死未卜,其他幾個出現在現場的人,都在隨後被警方找到,談話。
殺人,自首,現場,證人,環環扣准,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基本確定。這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
但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卻因為雙方的敏感身份,情殺等元素,迅速朝着另外一個方向前進了。
毛西溪剛回到局裏,幾乎和這個案子有關的領導,都紛紛打電話到他這裏來諮詢情況。
仿佛是夜裏的一聲冬雷,把本來就相當沉悶的廣陵炸開了。
有些人獲知了楊市長在現場出現過之後,更是多加揣測。
一件情節簡單,證據充分的命案,朝着詭異的路勁發展,三更半夜的時候,毛西溪甚至接到省檢察院的一位副檢察長的電話,說他關注這個案子了。
毛西溪這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楊子軒在現場呆了一會兒,就送黎靜敏到醫院,讓她陪護美美,才回家睡覺,但是還沒躺下來,肖立興就打電話過來,說道,「市長同志,還沒睡?」
楊子軒對他這種明知故問的問候,挺反感的,笑道,「我倒想現在是睡着的,耳根清淨。」
肖立興剛被楊子軒甩了一耳光,本來是不打算打這個電話的,但是這個案子發生的實在太是時候了,他興奮得直搓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又詢問了一下楊嗣音,才決定給楊子軒打這個電話。
肖立興說道,「市長應該知道市里深夜出了個命案吧?」
楊子軒對他這種故作姿態,明知故問的作態,實在有點作嘔,瓮着聲音,嗯了一聲。
肖立興說道,「我剛去醫院看了常在山同志了,還在搶救中,因為失血過多,醫生說還有比較危險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來,他的家屬都到了,他的前妻正在醫院裏面大鬧,說要那個兇手償命呢。」
楊子軒算是明白了,肖立興也猜不准他的態度。
本來正常情況下,常在山是楊子軒手下的兵,楊子軒應該護短的,但是楊子軒卻出現在案發現場,據說還和兇手好朋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關係是怎麼傳出來的呢?是那個美美家人害怕了,故意套了美美的話,得知她之前拿到楊市長的允諾,幫忙居中協調,在醫院裏面傳出來的,想拿楊子軒做護身符,現在大家都知道這個事情和楊市長有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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