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品華酒興很高,一直喝到晚上。
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楊子軒和蔡震源在喝,這個狐狸一樣的老頭子,倒是沒怎么喝。
蔡品華又問楊子軒過年去哪兒,楊子軒含糊的說了回京城,他zhidao這頭老狐狸,還是很想套他的背景的……
楊子軒目前背景還是很單一的。
大部分人只看到陳志溫這條線。」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一直到來晚上八點,中途勤政人員說有幹部匯報工作,都被蔡品華推掉。
勤政人員有些驚訝的望着楊子軒這個小青年,他們zhidao,這位老爺子很少會如此重視一個人。
「我回去還有點事,就不繼續叨擾老爺子您了。」楊子軒起身和蔡品華握了握手。
「有空就來我家坐坐,要是嫌棄老頭子我思想古板難以溝通,就叫上震源,你們都是年輕人,思想接近,交流方便……」蔡品華和楊子軒握了握手,便把秘書叫來,送楊子軒出去,蔡品華一直送到門口花園的柵欄外,囑咐蔡震源送他回去。
「風雲變色,子軒,你可要好自為之啊……」蔡品華揮手作別時候,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
「他橫任他橫,清風拂山岡,他強由他強,明月照大江。」楊子軒呵呵笑道。
「真能置身事外嗎?」蔡品華突然詭異一笑。
「不能。」楊子軒長嘆一口氣。
陳志溫已經卷進去了。
他必然也得多少摻和進去,才可以不讓別人發現他和陳志溫之間的「貌合神離」。
蔡品華沒再說什麼。
離開了蔡品華之後,楊子軒陷入了深思。
蔡品華是南蘇出了名的老狐狸。出身於冶金工業廳。也出任過副省長。長時間擔任副書記,在政府線和省委線上,都有門生故吏,消息靈通,關係網龐大。
他低姿態的邀請楊子軒到家裏不keneng單純為了拉近交情。
肯定有更大的深意。
到底是什麼呢?
楊子軒摁着腦門,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在老狐狸面前露出了什麼馬腳嗎?
或者說,這個老狐狸想從自己嘴裏了解廣陵真實的權利鬥爭狀況?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就應該達成目的了。
但是。他了解廣陵的情況,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廣陵的班子要有大的動作?
是了。
楊子軒突然明白。
蔡品華這是想把手伸入廣陵,藉此來抓取他仕途進步的「一線希望」。
自己那番「政治投機論」能夠得到他的認同,不正是表明,他準備進行「政治投機」嗎?
而廣陵,正有着這樣的政治投機的機會……
蔡品華是省委副書記,屬於含金量最高的副部級,但是含金量再高,也不keneng和一線的正部級相比,外界很多人都認為他失去了挑戰一線正部的心。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副部級和正部級,雖然只有半級之差。但是在退休後的政治待遇和政治影響力,差距可謂天壤之別。
別的不說,登上正部之後,退休年齡又比副部要長好幾年。
這等於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搞不好還能做上省委書記的位置,甚至運氣好得爆棚,還能火箭般升到中樞。
說白了,只有到了正部,才有機會成為最高常委會那群大佬級棋手手中的棋子,才有更多的keneng。
當然也能夠走政協主席,人大主任這些二線正部,完成退休前的正部夢想。
但是終究不是省長這種一線正部可比。
蔡品華要想升省長,有幾種keneng。
但是不管哪種keneng,都必須要陳志溫離開省長的位置。
「對啊,只要陳志溫離開現在的位置,那蔡品華必然就有機會競爭省長。所以說,外界一直看不清蔡品華的意圖,認為他只是一個想着退休,守着蔡家一畝三分田的老人,就算是朱禮和也未必能夠察覺到他的野心,但是今天不經意的泄露了,也許是因為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吧……」楊子軒腦海裏面不停翻滾這些信息,慢慢勾勒出省一級的政治生態圖譜。
「以前有陳志溫這個大旗幟在上面豎着,可以不用關注省里的微妙鬥爭,但是現在陳志溫和我貌合神離,就必須要關注這個,只有深刻了解這個省委大佬的意圖,才不會那麼容易成為炮灰,也才能夠左右逢源,爭取自己的最大利益,這就是沒有明確山頭的悲哀,看來還是得在省里多找些支持力量才行……」楊子軒嘆了口氣。
「這麼說來,蔡品華是把陳志溫當成對手了,蔡品華拉攏我也是居心叵測啊,一方面可以了解陳志溫的動向,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藉此斷掉陳志溫的一條膀臂……」楊子軒摸了摸鼻子,「果然這些老狐狸的每個動作都是有深意的,誰真立刻就對他們獻出真心,只怕被賣了還幫他數錢了……省一級的鬥爭,還是比市一級深很多啊。」
楊子軒打了個冷顫,「幸好沒有亂說話……不過蔡震源應該是真心和我結交了,蔡品華利用的就是這種真心吧。」
車子顛簸了一下,楊子軒吩咐老劉,「到省政府去吧……」
「見志溫省長嗎?沒預約啊……」
「無所謂。他現在估計會見我的。」楊子軒扯了扯領帶。
冬夜,寒星點點,省長辦公室的那一層還是亮着燈,確切的說,整棟大樓大部分單位都亮着燈。
這算是陳志溫進駐了省府大院後最大的改變之一:形成了加班氛圍。
據董長麒說,陳志溫基本每天休息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大部分時間不是見客人。見幹部。開會,就是批改文件,思考wenti……
能夠做到大省省長職位的,至少都是心智堅定,毅力過人。
楊子軒雖然不喜歡葉宗良,但是也不得不說,這個人很努力。不管處於什麼目的,至少他的努力是很多人都看得見的……
陳志溫的日常工作。被他安排得整整有條,省政府來來往往的各類批示,清清楚楚,省政府辦公廳的運行十分順暢,效率不低。
葉宗良的辦公室,在陳志溫同一層的盡頭,那裏燈火很亮,依稀能看見一個人影,在伏案。
「難怪他能夠迅速得到志溫省長的認可,至少他是很努力的。並且誰都看得見。」楊子軒砸着嘴巴。
大院門口的警衛在楊子軒出示證件之後,放行。
楊子軒臉帶微笑的踏進去。
……
剛掛了木老電話的陳志溫。面如死灰。
「這次定讓高層失望了,這是一次錯誤之極的站隊……」
大名系在中央的主流派系,是以木老為首的開明派……
開明派屬於中間稍微偏右的派系,但是又不同於改革系,強調原則,但是又不迂腐,這是木老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是整個派系的上層特徵。
確切的說,中樞機構也從來沒有形成過什麼具體的派系,派系不過是外人對中樞一些小圈子的區分。
這些小圈子,或許是因為家族血緣紐帶而形成,或許是因為同為高級知識分子的惺惺相惜利用利益的紐帶而結成的,或許因為共同的利益關係結成紐帶……
總之還是那句老話,黨內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陳志溫很失落,這是他在南蘇的第一次巨大的挫敗。
他算是明白了當初木老說的「左右手下棋」的意思。
這個案子,因為楊子軒而起,楊子軒其實站隊正確,獲得收益,但是最後因為他一步錯,步步錯,承受了這個案子的惡果,這個惡果同樣落在他陳志溫身上。
這等於是開明派的分支大名系的內耗。
「難道木老早就預料到我會如此選擇?應該不是預測,當初就是警告我,只是我沒體會到他的意思……」陳志溫臉色有點猙獰。
最讓他挫敗的是,木老對他的失望。
雖然木老沒說什麼,但是明顯說話興致不是那麼高,讓他擺正心態,不要有過重的心理壓力,不要搞小動作,聽從省委指揮,配合中央調查組的具體工作,專注搞好南蘇的經濟工作……
但是他還是感覺到木老的失望,只是木老沒有對楊子軒做出評價,他就有點納悶了。
剛好葉宗良讓董長麒進來通報,說楊子軒來匯報工作的。
陳志溫聲音低沉,「讓他進來吧……」
楊子軒跟着董長麒進來,陳志溫默然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這個細節讓楊子軒感覺到了陌生。
以前陳志溫都是會端坐在大班椅上,坐在桌子後面,背靠一個大書櫃,微笑的看着他進來,詢問一下日常的生活狀態。
但是這次陳志溫卻起身和他握手……
「我去給您倒杯水。」董長麒也意識到了,悄然退出,剩下兩人在辦公室內。
「志溫省長,我……」
「廣陵的工作進展如何?」陳志溫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整體運行良好,高速的申報工作在做,省產業園區那邊這幾天要舉行掛牌儀式,志溫省長有空的話,能否參加……「」這幾天都沒有時間了,要配合中央調查組的工作,你zhidao的……「陳志溫擺了擺手。
「前幾天我看了一下廣陵今年的經濟運行數據,還是挺搶眼的,增速很快,你在廣陵可沒給我丟臉啊……」陳志溫意興闌珊。
「這是省委省政府大力支持,市委正確領導的結果。」
「子軒啊,你怎麼也跟我說套話了,我們沒這麼生分吧?」陳志溫突然一笑。
「這次確實是我太心急了,在處理集資案的wenti上,過於急於求成,把自己也卷進去了。應該聽你的勸告。這也算是一個教訓。逆耳忠言,逆耳忠言啊……」陳志溫這才把話題引到集資案上。
「其實我也是瞎矇的。」楊子軒小聲說道。
陳志溫站起身,夾着一根煙,走到窗前,眺望晦暗的夜空,仰頭吐了一個煙圈,說道,「瞎矇也是需要運氣的。你說對不對?」
「是這個理。」
「你今晚怎麼有空特地跑過來了?」
「是想跟您匯報工作,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省長和我之間產生什麼間隙和誤會,而讓外人利用了……」楊子軒說出了自己心聲。
陳志溫突然一笑,許久才說道,「bucuo,你考慮得很周全。」
「不過省長,我有個建議。」楊子軒想了想說道。
「什麼建議?」
「這次集資案,你預測會波及多大?」
「應該很多人都要挨一個大處分吧……」
「我感覺不止一個處分那麼簡單,或許省長你可以好好考慮下樑溪的班子建設和安排了……」這算是楊子軒給陳志溫的一次示好了。如果他還是不領情,還是一意孤行。楊子軒就沒辦法了。
這是他對挽回關係,彌補裂痕的一次嘗試了,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嘗試了。
「哦?」陳志溫眉頭一皺,有點不以為然。
即便楊子軒之前猜中了,站隊正確了,他還是認為楊子軒應該真是蒙對的。
因為,他zhidao楊子軒沒什麼特殊資源。
「省委那邊或許會有意見吧……」陳志溫捻滅煙頭,搖了搖頭。
這次朱禮和可以說是站隊正確,要調整梁溪班子,也輪不到省府說話。
錯誤的人,是沒有資格說話的,就算說了,也是沒有分量的。
楊子軒只能嘆了口氣,陳志溫還是太小看這個案子的影響了,梁溪絕對不僅僅一次小的班子調整,而很keneng是大換血,無論是省委還是省府,都有機會拿到一些常委名額。
如果陳志溫現在不去準備,不嘗試接觸一些有資格擔任常委的人選,那他到時肯定要在常委會很被動的,因為到了提名的時候,他無牌可打,無人可用,只能夠眼睜睜看着別人拿到一個又一個位置……
楊子軒不再做什麼努力了,笑了笑,「也許吧。」
這場談話,只能是一個不歡而散的結局。
「志溫省長,如果調查組要求我們廣陵配合工作,我們該怎麼做呢?」楊子軒在臨走前拋出了一個wenti。
陳志溫微微一怔,「按照文件精神走……」
這句話說得很含糊。
等於沒說。
楊子軒點了點頭,陳志溫還是不願意接受站錯隊的事實。
人總是不keneng放手自己得到的利益。
和姑蘇,梁溪聯合的那一瞬間,讓他找到了做省長與書記抗衡的節奏,嘗試過那種滋味,就再也回不去了。
走出大門的時候,葉宗良在廳里泡茶,招呼楊子軒過去,「一起喝兩杯?」
「這是茶?」
「難道你希望是酒嗎?不過據我所知,你的酒量可是不怎麼樣哦。」葉宗良笑容陰冷,就像是外面的天氣,讓人忘而心寒。
「我酒量不怎樣,所以就不用擔心酒品的事情,不然我就得擔心我喝醉之後,會亂說話,或者說胡話了……」楊子軒聞到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氣,應該是喝了不少,洗過澡後,依然去不掉。
這不是什麼haode習慣。
至少楊子軒是不希望自己的秘書長會喝得醉醺醺的,因為在醉的狀態下,人會說一些不該說話的,做一些不該做的事,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我喝酒了。」
「我聞到了。」
「所以,我下面說什麼傷到老弟你的話,也希望你能見諒。」
楊子軒沉吟一下,「我不會和一個喝醉的人計較什麼,當然,我也不會讓一個裝醉的人侮辱我的智商……」
葉宗良微微一怔,隨機笑道,「和你說話,總是那麼有趣,舒爽……」
「省長很生氣。」葉宗良和楊子軒碰杯喝了一口茶,平靜說道。
「我zhidao。」
「你不應該太自作主張去捅這個集資案的簍子的,之後省政府都是在被動作戰,我和省長都堅持得很辛苦,咱們也是一條戰壕的兄弟,省長不能說,不願說,不肯說的,就要落在我身上了,希望你也別見怪。」葉宗良咧嘴一笑。
「那你說。」
「我們還是要齊心,不能夠各搞各的,在外人看來,我們這些省長的班底,都不團結,也會影響省長的威望的,你說是不是?」
「說點實在的吧,說教就不用了。」楊子軒平靜說道。
「多和我們溝通,共同輔助省長。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過去犯下的錯誤,我們也不用糾結了。」
楊子軒臉色漸冷,「葉哥,如果你是要說這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什麼意思?」葉宗良臉色也冷了。
「我不認為我犯下過什麼錯誤,你就不用含沙射影了。」楊子軒放下茶杯,眼神漸漸冷峻:陳志溫,我還是感激的,是我仕途的領路人,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扶了我一把,雖然我也對他貢獻巨大,互惠互利,但是我還是感激的,但是你葉宗良算什麼東西,在我面前說教數落?還不夠格吧……
葉宗良胸口起伏,顯然,他沒想到楊子軒脾氣這麼硬朗,即便在他的主場:省政府大院,依然不會低下高昂的頭。
「楊子軒,你別過於zixin和驕傲了,沒有志溫省長,你什麼都不是,做人不要太忘本……」
「那你也不夠資格來教訓我,葉宗良,我輔助志溫省長時候,你在哪裏呢?」楊子軒輕蔑一笑,「還有你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我不zhidao,請替我向劉正恩台長問好,廣陵那筆賬,我會記在他頭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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