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敦煌的文武官員縉紳隊伍於九月十五日上午出發,當晚深夜裏抵達常樂城。第二天上午,到達瓜州城。
瓜州城,因為地處前線,早就改造成了一個軍事堡壘。在必要的時候,周軍都準備依城而守。整座城中的大街,呈一個十字形,正中的就是總督府。
總督府,是整座城市的核心所在,包括行政、軍事、糧食、各種軍用物資等。
敦煌一干文武到瓜州後,便被安排在驛站周圍休息。正午時,在北山山下舉行祭祀。
賈環抵達後,被齊馳派隨員找去說話。龐澤拉着張四水,並胡族侄、郭灌、韓無功等結交的朋友到城外先行觀看胡人人頭壘成的京觀。
出瓜州,放眼看去,俱是平原。初冬時節,平原上一片荒蕪。卻有着戰後的繁榮。無數的商隊,馬隊來往在平原上。瓜州城,城外的軍營,均需消耗大量的物資。
龐澤等人騎馬過去,約一盞茶的功夫,抵達北山山下,京觀所在。這裏是座小山坡下。場地中灑了大量的石灰粉,空氣中只剩餘這種味道。旁邊,山坡上,則是一座周軍的祭廟!用以鎮壓怨氣!
數千民夫在四周佈置着校場,準備公祭事宜。
眾人駐馬在山坡下,眺望天地。
張四水感嘆道:「今日看到這座京觀,想起強漢、盛唐舊事。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而今,我們來此,為復漢家故土。令我心裏感嘆:大丈夫當馬革裹屍還。」
張四水的性格沉毅、勇猛,平常話很少,做事穩妥,有大將之風。於此時,禁不住心潮起伏!
胡族侄雖為商人,此時同樣是心情激盪。
郭灌則是又感受到那晚在胡商骨利家中的感覺。或許,這是他所渴求的,認同的力量的感覺。但,更深層次的是,民族的自尊心和自豪感!他是大周子民!
龐澤將近三十歲,一身灰袍直裰,騎在馬上,拈着短須,高聲誦道:「胡虜囂張,屠戮漢家子弟。白骨盈於野,千里無雞鳴。黎庶盡泣,盼王師東來。
天道好還,蓋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順,雖匹夫無不報之仇。聖人有言:以直報怨。今斬胡首數萬壘於此,問胡酋何在?祭祀血肉同姓、漢家兒郎!此為中國之理!」
韓無功等人撫掌叫好。這就是中國的道理!
龐澤沉鬱的一笑。他吟誦的是賈環今日祭文中的選段。熱血慷慨!他年將而立,還寸功未立啊!
賈子玉求的是施展心中所學,江山畫圖,宰執天下。沈於喬求的是縱橫天下的快意,他呢?他這些年,大言不少,現在他最想的是給芙兒博一個誥命!
龐澤的妻子張白芙,出身低微,與他相識於金陵。夫妻感情深厚。
…
…
賈環被齊總督的隨員帶到總督府二堂後的書房中,此時,書房中已經齊聚着總督府的幕僚。
香茶裊裊。眾人正在閒談。
這是自賈環在京中和一干同僚見面後,第二次齊聚。曾季高,楊渭,程攸,胡熾都先於他抵達。此刻都在座中。
齊馳一身緋色官服,居中而坐,方臉長須,氣度森嚴。淵渟岳峙。
賈環上前見禮,「在下見過大帥。」
齊馳露出一個笑容,點頭道:「子玉來了。先坐。我們一會出發前往北山腳下。」
賈環拱手道:「謝大帥。」又團團的一拱手,道:「環見過諸位同僚。」
曾、楊、程、胡等人紛紛含笑着回應。這是賈環的地位使然。若賈環還是出入總督府的萌新,他這樣和眾人打招呼,會非常的尷尬。因為,沒有人會理他。
賈環正要走到末尾的席位中就坐,居中在上首的齊馳笑道:「北山戰役全勝,子玉要記一大功。且坐到我身邊的椅子。我正好有事情要和你談。」
齊總督右手側的位置早就空着。顯然是在等着賈環。坐在左手側的則是總督府的核心幕僚曾季高。整個北山戰役的謀劃,出自他之手!他精熟方輿,曉暢兵略。
而賈環的功勞,除開本職的轉運糧食外,還因為他在敦煌清理苗副將的影響力,正好營造了一個戰役關鍵點:胡騎意欲內外勾結,偷襲周軍糧草重地。
而這恰好,被周軍所利用,得以在瓜州這裏拖住拔野古聯軍主力,力戰一天,於夜間攻佔野馬峰,封住胡騎的主要退路,大勝之,斬首無數。
賈環連忙推辭,但眾人均是笑着認可他的功績,最終,賈環道:「謝諸位抬愛,恭敬不如從命。」
坐到總督府幕府中第二把椅子上。
…
…
瓜州城內的驛站中,附近的民居俱是被驛站徵用,否則還正安置不下這幾百名文武官員。
副將苗騏沒有消息,而是在自己的房間中,靜坐着。
過了一會兒,龍驤營、哈密衛、沙州左軍營中幾名心腹參將、游擊進來,臉上均帶着憂慮的神色。
龍驤營班參將單膝跪地,道:「大人,朝廷的封賞聖旨,昨日便已經抵達瓜州。齊總督封定西候,授光祿大夫。樂白封驍騎將軍。荀陽封安遠將軍。其餘各將都有封賞。」
周朝軍中的爵位,並不是如漢城時,設將軍名號。而是參將,副將,總兵官這個序列,再往上,則是提督,巡撫,總督,勛貴伯爵、侯爵等。
驍騎將軍是爵位,從二品。安遠將軍是從三品。換言之,副將樂白距離總兵官,只差一步。參將荀陽距離副將亦只差一步。可以預見,國朝光復西域全境之後,這兩人必定會以軍功升遷。
苗騏清淡的笑一笑,「那有如何?」他身上的爵位是昭勇將軍。正三品。
班參將再道:「屬下等所憂慮的是,大人的封賞…」其實,他們不是擔心封賞沒下來,為主將打抱不平,而是擔心齊總督的懲罰!在如此大勝面前,朝廷怎麼會駁齊總督的奏章?
苗騏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語氣無奈,道:「隨他去吧!」他來瓜州之前,就糾結了許久,但是他膽敢抗命不來麼?
而來了瓜州,他便離開了他掌握的軍隊,生死俱有齊馳。但,他能如何?這是陽謀,他基本沒有反抗之力。只能寄希望於朝廷不會批覆齊馳擅殺大將。
房間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這時,一名家將在門外奏道:「大人,該出發了。」
號角,在瓜州城中響起。公祭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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