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太太問安。筆&趣&閣.fo」王承嗣禮貌的笑着,寒暄了一圈。在座的都是王家的親戚。像王夫人、薛姨媽都是父親的妹妹。王熙鳳則是他的堂妹。
王承嗣打完招呼,見賈環還在廳中站着,一猜就知道怎麼回事。八成他來之前,賈府里正在「批鬥」賈環。他內心裏是不大喜歡賈環的。竟然敢舉報他父親。幸而,父親寬宏大量。這不還要靠他來「拯救」!
賈環要是知道王承嗣心裏此時的想法,會相當無語。他早和王子騰說好好吧?不然,他為什麼在大理寺里住了兩夜?
這是交換的一部分。
王承嗣道:「老太太,父親讓我來府上說一聲,他不怪環兄弟對他的誤解。日後環兄弟去府上,還是王家的座上賓。」
王承嗣的話音一落,花廳中的眾人都是一陣輕輕的騷動。王家舅老爺好大的氣量。
王承嗣心中得意,笑一笑,接着對薛姨媽道:「姑媽,父親說國法不是兒戲。請姑媽將打死人的奴僕送到衙門裏去。」
薛姨媽一愣,隨即氣的渾身發抖,咬着牙,不願意說話。這話什麼意思,她能聽不明白?四大家族的頭面人物王子騰默許賈環把她兒子弄到監獄裏去。
那她還鬧個什麼勁?要找回什麼臉面?什麼都不會得到。難怪賈環有恃無恐。站在這裏面對老太太的壓力都不為所動。
「啊…」
「這樣?」
「舅老爺…」
客廳響起一陣陣驚呼、詫異的聲音。這不是賈府的僕婦、丫鬟們素質低。實在是太過于震驚、驚訝。
要知道,前一刻,老太太都憤怒的要打環三爺一頓,那架勢看着都嚇人,多少年沒見過老太太這樣暴怒了。而現在,環三爺竟然得到王家舅老爺的支持。
事到如今,在廳中大部分人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子騰的話說的很漂亮:大度的原諒賈環。然而對賈環要做的事情,卻並不追究責任,還要求薛家趕緊把打死人的奴僕送去自首。
這不是支持賈環,等同於支持啊。
四大家族旗幟人物都支持賈環。那你們還鬧什麼?這無異於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剛才要對環三爺發難的人的臉上。名單上包括: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媽、賈寶玉!
賈母一手杵這拐杖,一手扶着鴛鴦,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陰沉着臉不說話。
王夫人坐在右首的靠背椅子上,手裏的佛珠緩緩的,用力的捏着,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淡。
賈寶玉容貌秀逸,帶着頭冠,此時大圓臉上一臉大寫的懵逼。這什麼情況!
客廳中安靜下來。剛才暴風雨欲來的氣氛,全部轉化為尷尬、安靜。
王承嗣自感對薛姨媽的話有點刺耳,緩和道:「姑媽,今天朝堂之上,聖上、謝相都對薛兄弟的案子要徹查。依法律處置。父親給上下盯着,亦是無可奈何。姑媽早點那些奴僕送進去,將事情抗下來,將薛兄弟換出來。」
薛姨媽四十歲的年紀,無力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她現在是什麼臉面都沒了。連兒子都護不住。
王承嗣說完,就告辭離開。他也看得出來氣氛不對勁。賈璉送着王承嗣出去。
賈環全程一路看着王承嗣表演,將薛姨媽的仇恨拉的滿滿。毫無疑問,薛姨媽心中對他有怨恨。但對王家充滿希望。而這個希望本王承嗣刺破。
稍微懂點心理學的人都明白,這種從希望到失望,內心裏產生的負面情緒簡直不要太誇張。而且,王承嗣當面將王子騰的話交代給薛姨媽,將薛姨媽迴旋的餘地都堵死,差不多等於是將薛姨媽的臉皮揭下來。
就賈環的估計,不是王承嗣不會做人,而是並不大在意薛姨媽的感受。薛家,已經沒落了!沒有一個頂樑柱的男人,而薛蟠就是個渣渣。王承嗣肯定看不上。
賈環腦海里的念頭一閃而過。薛姨媽不打算鬧了。但賈母並沒有打算放過賈環。因為,今天不讓賈環給一個交代,這麼大陣仗沒有結果,那她的臉面也丟光。
賈母看着賈政。
賈政行禮,道:「母親彆氣着了。夜色已晚,該擺晚飯了。」
賈母頓着手裏的拐杖,恨聲道:「我吃什麼飯?我都快氣飽了。你養的好兒子。把親戚往牢裏送。他不要臉,我還要臉。你父親往日是怎麼教你的?你這個父親是怎麼當的?」
賈母發飆,客廳中的眾人算是恢復了點正常。尷尬感沒那麼嚴重。單大娘、吳大娘都送口氣。老太太還能壓住場的。
鴛鴦低下頭。三爺今天這回怕是要慘了。
王夫人身後的金釧兒、彩霞,寶玉身後的襲人、媚人都低下頭,各自心思不同。
而隔壁小廳里的李紈、探春幾人心都提起來。本來王家舅老爺派兒子來說了,舉報的事情就算完了。但老太太到底是長輩。臉面丟了。這個場面不好收拾。
按照慣例,賈母發飆,賈政肯定要依着她的意思,看情況是要把賈環拖出去爆抽一頓。賈寶玉臉上已經浮起幸災樂禍的笑容,環老三,你也有今天。哈哈!
但今天賈政給左都御史殷鵬罵了一通,心裏提不起這個勁頭。
左都御史是什麼職位?大約類似於中央監察機構的一把手。當然,沒有天朝那麼高的級別。這樣的人物,給你當面說說「齊家」,誰敢當耳邊風?
人家領導不管是批評,還是提點,說出來的話,裏面的意思,你自己不仔細品一品,掂量掂量,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所以,賈寶玉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綻放開來,就聽到他老子一臉鄭重的說道:「回母親,我這兒子,我是管不了的。他舉報舅老爺的事情,涉及朝政大事。朝野矚目。自有朝廷法度處置他。」
賈寶玉又懵逼了。他年紀雖然只比賈環大一歲多,但人也很聰明。他父親的潛台詞是:老太太,你別管這事了!
這…,怎麼可以這樣?
賈寶玉看向王夫人。媽媽,我被打臉了。
王夫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但終究沒說什麼。她總不能拆她哥哥(王子騰)的台。她和賈母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今天賈環損害的是老太太的威望。
賈政接着道:「環哥兒已經行過冠禮,家裏該考慮給他娶親的事情了。這事請老太太和太太費心。」
滿廳中上下約三十多人,鴉雀無聲。一種極度怪異、荒謬的感覺浮上所有人的心頭,包括隔壁小廳中正在留意着正廳中動靜的李紈、探春等人。
如果說之前王承嗣是一記耳光,賈政這番話就算一記「暴擊」。他擺明了告訴賈府內宅的婦人:賈環我管不了,你們也不要再將他當少年看。他在外頭做的事情,自有朝廷的法律管着。
用一個遊戲比喻:「暴擊」下來,很多人都掉血掉藍了。很難受啊!
賈母一口氣憋在胸口,火燎燎的。臉色不善的看着忤逆她的賈政。她要一個解釋。
賈政嘆口氣,道:「老太太,環哥兒今天在三元酒樓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殷大中丞,國子監祭酒胡大成喝酒。」
滿廳中的氣氛,從鴉雀無聲,再更進一步,就像是空氣凝滯了一般。大部分都忘了呼吸。
賈璉恰巧從外面進來。感覺到氣氛怪異,忙去看王熙鳳。王熙鳳撩了下眼皮子。
她懂政老爺說的是什麼意思。賈環十一歲的年紀和左都御史一起喝酒,他結交的圈子,已經是當朝的實權人物,其中不乏九卿。
所以,賈環在府內的事情,內宅可以管管他。但他在外頭做的事,搞不好就是和誰誰有牽扯。這種事,如果府里的內宅里要管,徒增笑料。這已經超出了她們的能力範圍。
所以,舅老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就是原諒了他的舉報。事情就這麼簡單。
賈母有點愣神,看着廳中的少年,恍惚間覺得很陌生。
好像,她今天的怒火成了一個笑話。賈環在外面早就料理妥帖。
王夫人喝着茶。邢夫人一臉的驚嘆。薛姨媽沉默不語。賈政、寶玉,王熙鳳,賈璉,鴛鴦,襲人,彩霞,金釧兒,李紈、探春…,一霎那,賈母上房中,仿佛有人生百態在上演一般。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重新去認知,眼前的少年。
賈環知道該他上場了,拱手一禮,「回祖母,我明天去將薛大哥接回來。現在大理寺已經散衙。」
這是賈環進來後,除了寒暄之外,說的第一句話,同時也是收尾的一句話。類似,總結宣佈結束。雍治十一年,六月三日一整天的大戲,隨着賈環這句話落幕。
王熙鳳看着賈環,心中感慨萬分。如果賈環進來就這麼說一句,表態,那是叫:服軟。而現在這麼說,叫做給老太太一個台階收場。讀書人的套路,真是深啊!
賈母倦怠的點點頭,吩咐鴛鴦去擺飯。
王夫人詫異的看賈環一眼,賈環這句話里,信心十足。意思是,如果現在大理寺還有上班的官員,他現在就可以去把薛蟠接出來。
薛姨媽欲言又止。看着賈環,還是恨着,但卻不敢得罪。
賈母擺飯,小廳中的李紈、探春、寶釵等人都出來。賈政、賈環、賈璉則是離開,他們爺們自是在外頭吃飯。
夜色之中,探春看着賈環瘦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笑,仿佛看到了萬馬奔騰的場景。她弟弟就是那匹脫韁的駿馬,一騎絕塵!自此,府中內眷對他再無制約之力。
…
出了賈母上房的院落,賈政沒心情去管賈環,帶着丫鬟徑直走了。
賈璉尷尬的笑了一聲,想要給賈環說說蜂窩煤的事情。
賈環笑一笑,擺擺手,「璉二哥,改天再說吧。」往望月居走去。
賈璉輕輕的嘆口氣。他有點明白他在三元酒樓時的感覺:環兄弟這是已經具備成家立業的資格了。特別是剛才政老爺將環兄弟的婚事提上日程。
明月當空,繁星璀璨。賈環平靜的走着在賈府中,四周園林、院落蒙上一層皎潔的月華。美景如斯。賈府的內眷,整天琢磨着宅斗。然而,哪有什麼宅斗?
一句話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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