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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們五一快樂啊】「各家田產?」馬周好整以暇:「京兆府今日的確收繳罰沒了不少田地,只不過這些田地都是從各處寺院、道觀的賬簿上剝離出來,寺院、道觀說不明白這些
田地的來歷,萬年縣的契約文書上更沒有明確證據證明這些田地歸何人所有,你這般打上京兆府衙門卻不知有何證據?」
宗室、勛貴子弟們面面相覷。證據是肯定拿不出來的,都是見不得光的田地,哪裏有什麼證據?只不過這些田地確實歸各家所有,放在平時寺院、道館也好萬年縣衙也罷,哪個敢「昧下」
他們這些人家的田地?
但若是較真兒非得讓他們拿出證據,那的確是拿不出來。能拿出來也不敢拿,否則就跟關東、山東、江南等地世家門閥兼併的那些土地一樣,要麼上繳國庫、要麼用巨額的錢帛「贖買」,可那樣一來他們今日前來鬧
事又有什麼意義?「馬府尹此言差矣,這些田地非是吾等置辦,而是各家的父祖遺留下來傳承至吾等手中,當年各家父祖隨着高祖、太宗南征北戰打天下,有些田地是賞賜而來
,有些則是繳獲而來,雖然因為戰亂年代的關係未能有詳細的契約,但若需要自然有無數人可以出面佐證,京兆府總不能連這個都不認吧?」
作為臨時領袖,李景淑自然而然要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充當「主辯」,只不過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且不夠嚴謹。大唐立國不過區區三十餘年,雖然早年間動盪不休戰亂不斷,但關中各地實行「均田制」之初所授予土地的詳細明細清晰可查,只要京兆府仔細查證自然能夠
明了這些田地的授予者何人,都已經實行「均田制」了,這些田地就屬於被授予的農戶,何來「賞賜」「繳獲」之說?不過李景淑也只是尋找一個理由而已,至於這個理由是否準確、正當並不重要,重點在於「各家父祖」,現在聚集於京兆府衙門的包括數十家宗室、勛貴,一
旦引發這些人家的不滿,無異於動搖了大唐的立國根基,你馬周能否負的起這樣的責任?
「沒錯,若沒有咱們父祖兄長浴血拼殺鏖戰沙場,你馬周一介寒門有什麼資格居於廟堂之上?」
「家中長輩拿命換來的東西卻被你這賊人一句話予以褫奪,還有王法嗎?」
眾人紛紛附和,聲勢鼓譟。馬周不為所動:「田地乃國家立國之根本,絕對不容許以任何卑劣手段予以侵佔、兼併,否則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只要你們能說明名
下土地之來龍去脈,京兆府可以馬上給與合法合規之手續,反之若是不能,則必然要對來路不明且有侵佔、兼併之財物予以查抄罰沒,這是國法,誰敢違逆?」要說天底下最不怕「國法」的人,自然就是眼前這些宗室、勛貴,文官犯法馬上罷官、貶謫、甚至闔家發配,可宗室、勛貴犯法絕大多數時候都只不過是罰俸
、申飭,最嚴重的也不過是降爵而已。
畢竟相比於文官來說,這些宗室、勛貴因為利益攸關的緣故才是最「愛國」之人。
只要不是「十惡」重罪,這些人根本不將國法當回事兒
「荒唐!沒有吾等父祖兄長浴血搏殺哪來的國?沒有國哪來的國法?現在居然用國法來盤剝、壓榨吾等功勳之家,簡直人神共憤,人人得而誅之!」
「屁的國法!老子只認聖旨,如果有聖旨勒令罰沒咱們的田產,咱們無話可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若是沒有聖旨,誰也不能動老子的田地!」「諸位,多說何益?這廝根本就是個貪官酷吏,拿咱們的家產去鋪平他逢迎媚上加官進爵之路,無恥之尤!咱們這就將他拿了去承天門扣闕,讓陛下給咱們做
主!」人群里忽然冒出這麼一句,頓時將情緒鼓譟起來,大家都覺得這話實在是有道理,作為宗室、勛貴,唯有皇帝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榮辱,區區京兆府哪有這
樣的權力?
「沒錯,只有陛下能處罰咱們,京兆府算個屁、馬周算個屁?跟我上,拿下這個酷吏!」都是一群平素無法無天、打架鬥狠的年輕人,原本對於京兆府這樣的衙門還有幾分畏懼,可現在衝進京兆府的大門將京兆尹堵在大堂門口卻也沒能把他們怎
麼樣,膽氣瞬間就膨脹起來。
若是再能將京兆尹當場擒拿,這樣的資本怕是吹噓一輩子都不為過吧?
一幫宗室、勛貴子弟興奮得紅了臉,嗷嗷叫着便向正堂門口的馬周衝過去。
擋在馬周面前的官員們一看不好,一邊將馬周推進正堂一邊死死堵住門口抵擋衝擊,口中大聲斥罵:「衝擊京兆府欺辱從二品官員,你們擔當得起嗎?」
「速速退去,否則後果自負!」
然而這些官員哪裏是年輕力壯的宗室勛貴子弟對手?幾下子便被衝擊得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可他們為了保護馬周卻也只能死死堵在門口不敢避讓。
場面混亂不堪。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嗓子:「咱們留在縣衙的那些契約文書都被搬到京兆府來了,若是咱們一把火給燒了,還有誰知道咱們的田地在哪兒、有多少田地?隨我
來,咱們一間一間的找,將那些契約文書找出來燒掉!」一群人如夢初醒,與其跟京兆府硬剛,何如一舉解決事情的根本?只要燒掉那些文書契約,這些田地自然在名義上不復存在,但接受他們投獻的寺院、道館
絕對沒膽子敢不認賬將他們的田地貪墨。
回頭與寺院、道館重新簽一份文書,那些田地不就重新回來了?
「兄台英明,跟我來幾個人,咱們搜這一間!」
「我來搜這間!」
「這邊這邊,把門撞開!」
百餘人瞬間散開,亂鬨鬨奔赴各處值房、衙堂、官舍,敲門破窗蜂擁而入,有京兆府的官員試圖阻攔便被踹翻在地,整個京兆府衙門亂成一團、狼奔豕突。從有人建議衝進正堂拿下馬周開始,李景淑就已經懵了,他之所以敢充當「領袖」帶着大家衝進京兆府是因為馬周這件事做的的確過分,即便是到了陛下面前
也會對宗室、勛貴予以維護,可若是拿下從二品的京兆尹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就算是為了朝廷顏面,陛下也必然對他們予以嚴懲。
結果沒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又有人建議將那些文書契約找出來燒掉
李景淑頭髮根都豎起來了,只覺得手腳發麻、眼前發黑、呼吸困難。
完了!
他怒目圓瞪,四下張望想要找到剛才建議之人,可四處亂糟糟人喊馬嘶,哪裏找得到人?
情急之下連忙大聲呼喝:「住手,都住手!這裏是京兆府,你們膽敢縱火是想死嗎?」話音未落,不知是誰從身後猛地推他一把將他推倒在地,耳邊傳來大聲呼喊:「大家別怕,有句話叫『法不責眾』,陛下還能將咱們這些人全都殺了不成?只要
咱們不死,能將那些田地保住就算值了!」原本還有一些駐足觀望、忐忑猶豫之人一聽這話也放了心,在場都是宗室、勛貴人家的直系,雖然沒有幾個嫡系卻也都是各家的核心人物,大家一起犯事兒
,陛下總要有所顧忌只能從寬發落。
法不責眾啊!
馬上加入搜索文書契約的行動
「找到了!」
「在這裏!」
「能否確認?」
「沒錯,就是這些,好多呢!」
「火摺子,誰帶火摺子了?」
「你傻子,到處都是蠟燭還要什麼火摺子?」
「讓開,我來點火!」很快,火焰在正堂西側一處房舍之中升騰而起,沒一會兒的功夫濃煙便從門窗滾滾而出,一群紈絝子弟好似疆場之上打了勝仗一般振臂歡呼、興高采烈,相
互擊掌慶賀,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這可比欺男霸女好玩多了!
倏地,一陣沉悶整齊的聲響從街上傳來,腳下的青磚地面也微微震顫。
不知是誰在門口處喊了一聲:「不好,右金吾衛來了!」
李景淑總算從迷茫震驚的狀態恢復過來,大聲道:「大家都留在這裏同進同退,不能給人各個擊破的機會!」之所以敢來京兆府鬧事,就是依仗着「法不責眾」,雖然京兆府縱火這種事到底能不能算在「不予追責」的範疇之內存疑,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右金吾衛也不
敢將他們怎麼樣。
總不能亂箭射殺吧?
只要穩住局勢,就還有談判的資格。
可一旦一鬨而散被各個擊破,到時候必然相互推諉聯盟不攻自破。然而他話音未落,再度被人推了一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的同時,聽見有人大喊:「別聽他的,他想害死大家啊!京兆府縱火乃是重罪,一旦被捉到必死無疑
,咱們這麼多人分散逃跑肯定有人能逃出去,生死各安天命,跑啊!」
百餘人猶如驚弓之鳥,聞聲之後一鬨而散,避開正門向着各個方向瘋狂逃竄。混亂之中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不辨東西更沒有關註腳下,倒在地上的李景淑捂着臉蜷縮着身子不知被多少只腳踩踏而過,忽然一隻腳踩在他的肋部猛力跺下,
他甚至能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接着一股無以言喻的劇痛從心臟傳來,張口慘叫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只是混亂之中一眾紈絝子弟亡命逃竄,誰也顧不上誰,有人從西側牆頭爬上去希望藉助牆外的永安渠逃遁,結果剛剛騎上牆頭,便見到牆外永安渠的河堤上火把組成一道長龍,將附近照得亮如白晝,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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