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些事情是很難界定其性質的,比如「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這其中之「遠、近」,哪裏有什麼清晰的標準
說近就近,說遠就遠,遠近之間,存乎一心。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同樣的道理,你可以說她打破封建婚姻之桎梏,擁有努力追求真愛之權利,亦可以說她不顧世俗禮法之約束,有虧婦道水性楊花,不尊三從四德是為女人中之恥辱……
最起碼,房陵公主自己可不認為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
李唐皇室之血脈漢胡融合,並非將儒家經典提倡的道德體系奉為圭臬,而是更多了幾分草原胡族大開大闔我行我素的率性,只要我自己認為應該去做的,才不管他世俗禮法、道德約束。
所以,後世對於李唐皇族在道德層面的評價一直不高,所謂「髒唐臭漢」,蓋由此而起。
然而那些所謂封建禮教完善的朝代里,就當真謹守禮法,純潔如雪了
未必如此。
事實上,即便是在「存天理,滅人慾」的年代裏,從皇宮大內至民間陋室,該發生的事情還是在不斷的發生。只不過李唐皇室懶得去遮遮掩掩,老子我行我素,你愛咋說就咋說,而有些人則嘴上道德文章,暗地裏男盜女娼,既當了婊子,還把牌坊立得高大威嚴。
很多事情,其實每個人都曾經想做。
只不過有些人能夠堅守道德之底線,克制自己的慾望,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而有些人則放縱自己的慾望,想做就去做,不去考慮什麼道德禮法……
所以房陵公主從不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有何不妥,而長樂公主更沒有錯。
又不是想要將男人從妹妹的身邊奪走,只是分享一下,有何不可而且說不準人家高陽公主都未必在乎,姊妹共侍一夫的例子多了去了,這可比男人跑去外邊勾三搭四強得多。
「你這丫頭,在姑姑面前有什麼好害羞的房俊那廝雖然是個棒槌,可卻是條鐵錚錚的漢子,當初為了救你單槍匹馬的去終南山,這等事情能有幾人做到一輩子碰上這麼一個肯為你捨命的男人,那得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一定要牢牢的抓住了才行。」
房陵公主摟着侄女的腰,在她耳邊說着這些不知羞的話語,將她那套大逆不道的理論灌輸過去。
長樂公主悶聲聽了半晌,心裏的羞澀略微消減一些,覺得姑姑放在腰上的手令她有些癢,便翻個身,仰面向上看着房梁,輕聲道:「以後,我不想回宮裏了。」
房陵公主一愣,奇道:「這是什麼話你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就算你與房俊之事有虧禮法,陛下又怎會人心責罰於你金枝玉葉榮寵天下,不回皇宮,這份榮華富貴便削減了不知多少,你是不是傻」
身為公主,皇族宗室才是最大的靠山。
似長樂公主這般尚未嫁人的公主若是不回皇宮,流言蜚語各種詆毀將會鋪天蓋地,即便陛下再是寵愛她,所受到的日常用度、宗室地位都將大幅度的下降。
甚至等到將來,出去皇族牒譜之中依舊有長樂公主之封號、名諱之外,大多數宗室都忘記了有這麼一個人……
這簡直就是自絕於皇室,將公主之位放棄。
黑暗中,長樂公主的臉兒有些紅,聲音輕若蚊蚋:「我想……要一個孩子。」
房陵公主一時無言。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什麼最重要富貴榮華自然重要,公主之位也重要,如意郎君更重要,然而這所有的一切與孩子相比,卻都顯得微不足道。
母以子貴。
這並非片面的說孩子有出息才能體現母親的尊貴,而是說有兒子的母親,才是最尊貴的。
老有所依,依靠誰再這樣一個男子三妻四妾以夫為尊的世界裏,男人是靠不住的。誰也不知道昨日的海誓山盟一覺醒來會否變成負心薄倖,容顏易老,時光易逝,這人世間再也沒有什麼比自己的骨血更加可靠。
有一個孩子,尤其是兒子,才能夠一生無憂。
房陵公主沉默一會兒,她雖然覺得長樂公主與房俊有私情並不算什麼,但若是執意給房俊誕下一個孩子,這就有些出格了。
不過也很快接受,說道:「就算如此,又何必不回皇宮呢陛下得知此事或許會生氣,但也只是礙於顏面罷了。你是他最寵愛的女兒,房俊更是功在社稷,縱然因此遷怒房俊,卻也不至於將他如何。只要過一段時間,沒有誰當真在意此事。」
長樂公主卻道:「那怎麼行呢他是高陽的駙馬,我與他有私情已然對不住高陽,若是再誕下一個孩子,如何有顏面去面對身邊親朋故舊原本我也打算過幾年就在這道觀之中青燈古佛了此殘生,若是能夠有一個孩子伴在身旁,便已然是奢望,再也不敢奢求其他。」
說到底,她雖然踏出了「不貞」之一步,卻依然有着自己的顧慮。
從允許房俊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漸漸的同身邊親朋斷了聯繫,只在這荒山道觀之中隱居於世,再也不踏出這終南山一步。
房陵公主急得不行,氣道:「你才多大點年紀花信之年便想着這些避世隱居的念頭,真真是蠢得要命!大好年華還等着你去享受呢,你想啊,若是將來生下一個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有那樣一個大權在握當世人傑的父親,又有你這個公主母親,該是何等尊貴榮寵長安城所有的世家子弟,一個個的都得被壓下去!房二的才華配上你的容貌,嘖嘖嘖,姑姑想想都稀罕的不行……」
黑暗之中,長樂公主雙眸閃亮,雙手輕輕覆在自己的小腹,心中充滿了希冀和憧憬。
孩子對於母親來說,那就是她的第二條命。
若當真將來能夠擁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孩子承歡膝下,那麼不管父皇如何責罰,不管天下如何議論,她都覺得無所謂了。
肩膀再是瘦弱,她也自認能夠給孩子撐起一片天空。
再說,還有他呢……
韋弘表回到府中,便去書房拜見自己的父親坊州刺史韋任。
韋任雖然有一個「坊州刺史」的官職,卻只不過是虛銜,相當於「享受坊州刺史之待遇」,刺史之權力卻是半點也無。
不過他資格太老,縱然並無權勢,但是人脈極廣,即便是宮中逢年過節的時候也都會有所賞賜,畢竟韋家當年與高祖李淵還曾有過一段姻親……
韋任對於自己幼子在京兆府大堂自盡之行為,亦是震驚不已。
悲傷之餘,擺在面前的便是天大的難題:那個孽子到底做了甚麼,不惜以死保全秘密
而這個秘密是否大逆不道之事,能否牽扯到京兆韋氏整個家族
當今陛下的確算得上寬恕之君,比之隋煬帝那樣的殘暴之主強的太多,可即便如此,身為帝王亦有不可碰觸之底線,那就是皇權。
哪怕是自己的至親骨肉,一旦碰觸皇權,也沒有絲毫情面可講。
更何況區區京兆韋氏
萬一韋弘光那個逆子當真在背地裏做下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京兆韋氏說不得就要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因為哪怕韋弘光已經身死,但是想要徹底逃脫「百騎司」之偵查,也還是難如登天……
韋弘表亦是心思細膩、沉穩多智之人,先前因為韋弘光的死訊使得他有些亂了心神,這會兒冷靜下來,思慮很是清晰。
父子兩個商議多時,韋弘表覺得就算韋弘光當真做下什麼事情,也未必回牽扯到整個家族。畢竟家族對其所作所為一概不知,連自盡之動機為何都一頭霧水,除非「百騎司」大肆構陷,惡意栽贓。
然而韋任卻說道:「『百騎司』會否大肆構陷、惡意栽贓,那就要看房俊是否想要將咱們京兆韋氏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別以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咱們韋家日益興盛,只怕已經引起了太子一系的警覺。如果房俊覺得咱們韋家很可能擋了太子的路,就算徇私枉法,也定然要狠狠的打壓咱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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