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淑兒回到閨房,早有侍女候在門口,挑開珠簾。伏魔府 www.fumofu.com
房內裝飾典雅,絲毫不見華貴之氣,光潔的地板,精緻的家具,靠窗處放置了一個黃花梨的花架,上面一個古典紋飾的陶罐,斜斜的插着幾枝盛放的梅花。
這是最後一茬花苞開放之後剪下來的,初春將至,梅花凋零。
廳中拜訪這個一個雕漆的案幾,一個小巧精緻的金香爐放在上頭,正有淡淡的青煙裊裊升起,一股清淡的馨香氤氳。
案幾下面鋪着紋飾典雅的地毯,蕭淑兒脫去鞋子,穿着雪白羅襪的秀足踩在地板上,走到案幾之旁席地跪坐,纖細的腰杆挺得筆直,配上她清麗如畫的眉眼,愈發清理秀雅。
秀色無匹。
侍女撤走香爐,端來茶盤,將一壺剛剛沏好的茶水端上來,提起陶製的茶壺淺淺的斟了一杯,放在蕭淑兒面前,抬頭瞅了瞅姑娘的面色,略微猶豫一下,低聲問道:「姑娘,外頭傳言,說是四郎之所以『假傳聖旨』『通敵叛國』,其實是與姑爺事先商量好了的,此舉實是捨身成仁的忠烈之舉,四郎也因此慘死於敵酋之刀下,皇帝甚至特意予以嘉獎……不知是真是假」
蕭淑兒面無表情,清麗的面容古井不波,伸出纖纖玉手,拈起陶製茶盞,輕輕的呷了一口。
茶水滾燙,入喉順滑,口齒之間生津回甘。
蕭淑兒沒有責怪從蕭家跟隨她嫁過來的侍女亂嚼舌根、妄言是非,她知道因為蕭嗣業的行為,導致她們這些蕭家人在房家度日如年、舉步維艱。即便從未有人當面說什麼,但是免不了背後嚼舌根。
蕭家人陷害房家二郎,房家人又怎麼會對蕭淑兒主僕有好臉色
這期間,非但是侍女們如坐針氈覺得做了虧心事,蕭淑兒自己亦是輾轉難眠,甚為自責。
如今倒是傳出了蕭嗣業「死間」的消息,似乎所有一切對於蕭家的指責都應該塵埃落定,蕭淑兒也在人前表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但她畢竟不是傻瓜,知道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或許蕭淑兒不是那等計謀百出之「女王級別」,但是自幼生長在世家門閥這個大染缸里,耳濡目染,總歸是有幾分見識。她雖然未曾入過官場,但是以南梁嫡系血脈之身份在蕭家生存十幾年,期間見過的各種陰謀詭計綢繆暗算,實是不知凡幾。
不過這個時候,她自然不回去表露此事或許另有隱情,事實的真相可能當真就是那般殘酷。
心思轉動,蕭淑兒清理的俏臉展露一個微笑,語氣輕鬆雀躍道:「是真的呢!就說四郎再是糊塗,也不至於干出背祖棄宗、通敵叛國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吧現在真相大白,四郎非但無罪,還是個大英雄呢!」
「謝天謝地……」
幾個侍女一陣低聲嬌呼,各個喜動顏色,如釋重負。
她們隨着蕭淑兒嫁到房家來,那麼生是房家的人,死是房家的鬼,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脫離房家。若是蕭嗣業當真陷害房俊,作為蕭家出來的人,她們往後在房家就得承受數之不盡的唾罵和白眼,說是舉步維艱都輕了,甚至難有活路……
如今證實蕭嗣業並未叛國,反而成為捨生成仁的大英雄,局勢頓時反轉。
「就說嘛,四郎儀表堂堂英姿颯颯,豈能做出那等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咱們蕭家對大唐忠心耿耿,絕不會出現叛國之敗類!」
「哼!昨日主母房中那幾個小蹄子還一臉嘲諷來着,明日我再去,看看她們又是何等嘴臉……」
……
幾個侍女嘰嘰喳喳,宣洩着這些時日以來受到的憤懣委屈。
蕭淑兒輕咳一聲,清聲道:「行了,縱然受了些委屈,又沒缺了幾兩肉,何必這般不依不饒咱們初來乍到,總歸是要忍耐一些,否則被人為人是囂張跋扈,恐怕家法絕不相容。」
她得提醒着點,萬一這些個小侍女忍耐不住捅出什麼簍子,可就不好收場。
她雖然是蘭陵蕭氏的嫡女,但是畢竟父母早喪孑然一人,縱然有家族依仗,可是又能夠依仗到何時
說起來,唯有房家才是她下半生的倚靠……
「咱們受點氣倒是沒什麼,最重要是姑娘你得早已懷上小公子啊,母憑子貴,若是有了小公子,誰敢沖咱們呲牙」
「就是就是,等到這回姑爺凱旋而歸,姑娘您可得加把子力氣才行。」
「話說姑娘是不是忘了房中之事如何討得夫君歡心啊我去將出閣之時嬤嬤們給的畫冊拿出來,您好生看看,牢記於心,施展的時候也能得心應手,萬萬不能被那個武媚娘比了下去……」
說着,這個侍女就待起身回到臥房,翻箱子將那基本畫冊找出來,讓蕭淑兒重溫一下,深切領會一番其中各種動作之精髓奧義……
「閉嘴吧!」
蕭淑兒秀面通紅,嗔怒的瞪了那個侍女一眼,叱道:「青天白日的,拿那等東西出來翻看……知不知羞」
那侍女不忿:「怎麼就不知羞了夫妻之禮,天地之道,此乃繁衍生息的頭等大事,正經着呢!」
蕭淑兒雖然已為人婦,但到底不過是二八年華的妙齡,公然討論房中之事令她羞不可抑,此刻連耳尖都已經紅透。不過心中想想,卻也覺得侍女的話其實很有道理。
女人不過是附庸而已,再是身份尊貴,自身其實也並無價值。
女人的價值,唯有子女而已。
房俊離別之際,蕭淑兒身子稍有不適,一度以為有孕在身,結果郎中診脈之後否認了,令她好一陣失望。
現在府中上下因為蕭嗣業之事對她頗有怨言,更多是因為她在房家只是頂了一個妾室的身份,有若無根浮萍。
若是誕下子女,則全然不同。
那時候她才不再是蕭家閨女,而是房家媳婦……
要不……
晚上就寢之後,好生研究一番那畫冊
總歸是要多學幾個招式,待到郎君回來,也好讓他驚喜一番。
蕭淑兒紅着臉,咬着唇兒,眼神恍惚的想着……
一桌小菜,一壺老酒。
高履行與高季輔相對而坐,叔侄二人推杯換盞,氣氛卻未有歡快,只有低沉壓抑。
從京兆府衙門出來,高履行並未返回家中。
高士廉自從丘行恭當眾「反叛」依附長孫無忌之後,給高士廉的聲望以及心理待到的打擊極其嚴重。不僅使得他多年構建的聲望暴跌,亦使得他在至親之人背叛之後心灰意懶,再也無意朝政,整日裏宅在府中養魚澆花,優哉游哉。
這令高履行很是失望。
在他看來,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依着皇帝對於高士廉的尊敬倚重,只要高士廉稍稍表露一絲願意重歸朝堂的意願,皇帝必然一道聖旨將之起復。太子之位未必便如同看上去那般穩如泰山,或許只要小小的推動一下,皇帝易儲之心再起,未來如何,誰登大寶,未為可知……
若是那般,又何來馬周這等太子之鷹犬狠狠的剝了高家的臉面
「二叔,有何打算」
高履行悶了一盞酒,夾了一口魚肉送入口中,問道。
高季輔自然知道高履行此問的真正含義,嘆息一聲,無奈道:「非是叔父願意投閒置散,可是如今叔父舉步維艱,官場之上頂紅踩黑,縱然是想要有所作為,區區一個吏部侍郎又有什麼分量」
當初距離吏部侍郎僅止一步之遙,眼瞅着就要成為六部尚書之一,卻生生被李道宗給頂了下來,令人扼腕。
不僅如此,官場之上想要前進一步難如登天,可是這一步沒上去,那可就不是原地踏步的事情了。
李道宗一上台,立即將吏部原本的官員整肅一遍,各個職位盡皆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將整個吏部衙門牢牢掌控。高季輔雖然因為身後有着高家背景沒有什麼調動,依舊坐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可是誰還會看他的眼色
日子過得甭提多憋屈了。
高履行給高季輔的酒盞中斟滿酒,狀似無意道:「叔父正值春秋,難道就這麼一蹶不振,懷才而不遇,被小人欺壓、嘲諷,憋屈的混日子直至終老隨波逐流,和光同塵,這可不是吾高家人的作風。」
高季輔先是一嘆,繼而一愣,抬頭盯着高履行,低聲問道:「賢侄可是有何章程不妨說出來,讓叔父斟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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