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白想法很好。
它已經想好了一切退路。
驀然,貓白全身毛髮炸起。
大眼睛中有不敢置信的色彩,它看着身邊的石像。
一股涼意從它腳下升起,直衝天靈蓋。
怎麼回事!!
不只是它,無支祁身軀顫動。
沉寂萬古歲月的披帛石像有動靜,散發出了微弱的光。
天地在這一刻安靜了。
顏無顫抖如篩糠,全身發軟,口乾舌燥。
「唉……」
一聲嘆息,如附耳輕吟,又仿佛從遙遠之地傳來。
更像是遠古的聲音經歷無盡紀元傳到了這個時代,降臨當世。
石像下有方玄。
他佇立在石邊,長白衣角隨風微揚,腳下有一隻貓蜷縮,顫抖着。
這些畫面變得模糊,朦朧看不清。
所有人、妖猴眼帘中出現一副畫面。
那聲嘆息依舊在盪,有一種肝腸寸斷,令人憐惜扼腕。
一道美麗身影浮現。
她看不清晰,仿佛夜間隔着窗紗,靠着其內燈火所見。
佳人在抽泣。
有聲傳來,斷斷續續,縹緲空靈。
「塵世輾轉千百年,卻只讓我看了你一眼……為什麼……別留下我一人,孑然一生……」
思念、依戀。
剪不斷的情愫,無法斷掉的感情。
陡然,她的身影變得清晰,像是燭光燃盡,天亮了,晨光照耀,描摹出佳人容顏。
時間的推移,對他人是成長,是積澱,對她來說是牢籠,思念只會越發醇厚。
天亮了。
本應該看清的容顏沒有人能看清。
一切仿佛是夢中景,人、妖猴都是醒了過來。
畫凋零在了夢境。
眾人心中盪起一片哀樂,似若二胡拉彈悽美,琴蕭伴奏。
天地安靜,無風。
長右妖族無聲落淚,沒有發聲。
無支祁站在群山之間,它眼中有數不盡的恐懼,亦是有淚在落。
一縷清風起。
吹入山中,拂過林葉,穿過小溪,漾過崖端。
如山般的無支祁身軀化開,像足了古石風吹日曬,終於撐不住時間磨礪,化作風沙。
在它身後的數百隻長右妖族,更後面的數千隻長右都是化作塵埃,隨着風卷向長空,飛沖高天。
樹葉沙沙作響,河水湍湍,歸於平靜。
啪砰!
顏無身軀顫抖,全身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張着口,舌橋不下。
「你……你……」
冷汗在這一刻從脊背冒出,剎那間浸濕了衣衫長袍。
難以相信!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驚的,駭的。
貓白眼瞳瞪圓。
它如同被擊穿心扉,失去神魂的傀儡。
蜷縮的身子止不住的抖顫,數百萬年的經歷都沒有這一剎那給它來的震撼。
事情發生太快。
僅僅一轉瞬。
但是就這麼一個瞬息,它感覺雙腳邁入了鬼門關。
夏郵怔住,血液在沸騰。
他沒有顏無、貓白那麼驚駭,不是因為跟方玄一段時間,習慣了,僅僅是因為他對石像沒有前兩者了解的透徹。
「你是什麼人。」顏無問出了一句話。
這句話瑤姬說過,尤康成也說過,夏春秋也心中問過,太多的人講過類似的話。
聞言,方玄看去。
「活在這個世界的人。」
淡笑聲傳入顏無耳畔,回答了問題。
顏無無法理解這句話。
他腦袋如同漿糊,這問題也不過是下意識的行為罷了。
方玄微笑,對於眾人的表情表現不見怪。
他走向前方,飛到無支祁原處所在,抬手虛空一抓,一縷無支祁靈被他收走。
無支祁屬水,是水猿妖族一種。
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收走水猿靈,五靈木、金、火都有,就差這個水和土。
等下回去就要去找到夏春秋。
夏春秋登基後自然能完成他們之間的約定。
雖然他們間的交易還沒有徹底完成,但是夏春秋不會藉此說不給。
站在天上,俯仰這片大地。
前方水氣濃郁,川流眾多,地光禿禿,樹木很少。
地上有長右驚恐逃竄,它們距離很遠,沒有被波及活了下來,亦或者說方玄有意為之。
「無支祁隕命,長右猴妖死傷大半,這片大地終歸要回到原貌,背井離鄉的人也都會回歸。」
方玄輕語,目光瞭得很遠。
感受着天地變得安靜,未來這片大地會恢復千載前的樣貌。
「背井離鄉是一種痛苦。
漂泊在外回不去更加痛苦。」
眼中的事物漸漸的變得模糊,輕聲低語。
方玄轉身看着石像,「回不去,不在了,可是終究存在過,寧靜對你來說還是需要,這份寧靜不該被打破。」
這句話像是自語,但又像是在與人對話,細想又更多是在自語。
他回到了石像所在平地。
貓白釣着一串用細草綁成的戒指鏈,一共有九個戒指。
「方玄,貓某人嘔心瀝血幫你找到了戒指,那群傢伙藏得很深,但是莫得要緊,還是被我嗅到找到。」
一邊的顏無看來,儘是鄙視。
他親眼看到這貓不知道從身上哪裏摸出來戒指串起來的。
貓白肯定是看到了方玄的價值,這不,開始舔了。
「he tui!」顏無唾棄。
他走過去,勾住方玄肩膀。
「我們回去吧,讓客棧的人安排下,我們拜個把子,你有錢你做大哥。」
說完他一臉噓吁,「沒想到和你出來一趟,經歷了生死,這註定要做兄弟的,是吧,哥哥。」
「弟弟。」貓白用眼角看顏無,念了這一詞。
顏無笑呵呵。
「我就是弟弟沒錯啊。」
他怎麼會聽不出貓白語氣,但這咋了。
他比方玄大幾歲,咋了,就不能做弟弟了?誰規定弟弟就要年齡低?
我顏無就是要做那第一人。
認方玄做哥,他直感覺是一生最明智的決定。
一個懂石像秘密的人,想像顏無就感覺渾身顫抖,抖起激靈。
「哥,你不會介意的對吧。」顏無真誠的看着方玄。
「不介意。」
方玄笑道。
「你看,方玄不介意,我不介意,這還有啥。
我等修者行事,本就遵從本心。
外人怎麼說道,我皆無懼無畏,我從心而走,必將一路高歌!」
顏無高昂,抬頭挺胸。
他沒有做作的意思,自我催眠,到了最後真的就那麼回事,竟是還有一種無畏!
無恥之尤!
無恥之尤!
夏郵、貓白一人一貓心中皆是發聲。
「哥,我們什麼時候走。」顏無開口。
他代入角色,盡職做一個弟弟。
這一幕讓貓白竟然有幾分羨慕。
本貓瘋了嗎?
貓白狂甩頭,這是假象,做方玄的弟弟不是好事,有什麼好羨慕的。
方玄不就是懂石像一些嘛,這有啥。
這個人很找死的,招惹那麼多事勢力,最後肯定要死的。
對。
就是這樣。
而且貓某可是賣身給方玄的,是他寵物。
你一個認得弟弟算啥。
本貓和方玄關係也不差。
貓白屁顛屁顛的釣着戒指,跟在方玄身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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