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煉本宗山門,位於雲州極南,一座火屬靈氣異常充沛活躍的巨大活火山上。
此山名為「赤煉火山」。
內門弟子,都在赤煉火山上的本宗之內修行。
山腳則有一座依山而建,呈階梯狀分佈的巨大城池。
此城名為「赤煉城」,足有數十萬人口。
赤煉門立派已有數千年,最初時,不過只有開派祖師,及其門徒等寥寥十餘人。
之後赤煉祖師開宗立派、廣納門徒,又不禁門下弟子將親族接至赤煉山住下,如此漸漸形成慣例:
每一代的赤煉門修士,只要能臻至道基境,晉位真傳弟子,就可以將親族接來。
當年那原震雲,在築就道基之後,就曾打算將家族接來赤煉城。可惜尚未成行,就因招惹倪坤,導致全家撲街。
儘管有「道基境」這一限制,可修士親族只要來了,基本就不會再離開。
如此不斷有修士親族加入,又歷經數千年繁衍,赤煉山下的人口,已然高達數十萬,也便有了這座巨大且仍在不停擴建的「赤煉城」。
赤煉城幾十萬人,幾乎都是修士親族。
即使許多家族,因為沒有了道基境修士,淪落為附庸乃至底層,家中也多半有鍊氣境修士,且與得勢家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畢竟,赤煉城能發展到這麼多人口,那些修士家族,定然是長年互相聯姻,有着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的。
如此一來,赤煉城中許多人,即使資質只得「下等」,乃至「下等」以下,只要關係過硬,便都可以得傳功法,獲得充足的修煉資源。
而赤煉門修士,為了鞏固自身地位,也會不遺餘力的栽培親族。
這就導致赤煉門中,充斥着大量依靠裙帶關係得以修行的修士。
不過,就算有着充足的資源,有親族前輩的指點,「道基境」也是一道難關,資質不足便極難逾越。即使僥倖築就道基,也基本抵達了修行終點。
「金丹境」就更是艱難。
倘若資質不足,又沒有什麼逆天奇遇,便是有再多的資源,也幾乎不可能純靠資源,堆砌出一位金丹修士。
所以,為了維持門派活力,赤煉門也不得不每五十年召開一次「龍門大會」,從人口基數龐大的凡俗世界,收錄優秀弟子,以補充新血。
然而,赤煉門中既然多的是裙帶修士,那既得利益者們出於自身利益,必然會本能打壓無依無靠的凡俗弟子。
即使一些有遠見的修士,並不會明着打壓資質優異的凡俗弟子,也會通過聯姻、收徒等種種手段,將資質極佳的凡俗弟子,攏入自家門下。
身在赤煉門,幾乎沒人能擺脫這樣的環境。
一身傲骨,試圖保持獨立,不甘同流的凡俗弟子,即使資質超凡,也很難會有好下場。
倪坤自然是無依無靠的「凡俗弟子」,即使有着赤煉門標準的「中等」資質,也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
而今年這一屆的「龍門大會」,赤煉門總共自雲州收錄了六百餘世俗弟子。
其中「下等」資質者,足有三百多人,統統被扔進了「雜役院」。
「中等」資質者二百多人,與倪坤一樣,進入下院外門修行。
只有不到五十人的「上等」以上資質,可以直接進入內門修行。
白無痕、白無瑕兄妹,乃是「極等」資質,是這一批俗世弟子中,資質最好的幾個人之二。然而因體質不符合赤煉門功法,非常悲催地被打發進了雜役院。
雖說雜役院也是能修行的,理論上也有機會晉入下院,成為外門弟子,乃至晉升內門弟子,但理論終究只是理論。
雜役院弟子們的修行資質,本來就遜色一籌,又雜務繁多,連修行時間都不夠。
負責給雜役院弟子傳授功法的修士,又都是些靠關係進雜役院管事的裙帶修士,本身沒什麼能耐,卻還看不起雜役院「下等」資質的凡俗弟子。傳授功法時一個個敷衍塞責,根本不會用心講解。
雜役院弟子也基本沒有月俸,只能靠完成任務,掙得一點極其微薄的資源。
所以,一旦進了雜役院,基本上就可以算是徹底廢掉了。
再怎麼努力修行,未來最好的前程,也就只是有個鍊氣五六層的修為,在赤煉城中尋個差事,潦倒一生。
而下院外門,「中等」資質的凡俗弟子,至少修煉時間較多,晉升的機會更大,甚至有機會被赤煉城中的修士家族看中,成為家族附庸,得到家族提供的,較為充足的修煉資源——
赤煉門標準的「中等」資質,若按中土標準,乃是「優等」資質,皆有望在二十年內,晉為鍊氣九層。
且築就道基,晉升為「真傳弟子」的概率,也在兩成左右。
甚至連金丹,都有很小的希望成就。
所以赤煉城中,一些沒資格拉攏「上等」凡俗弟子的中小家族,就將拉攏的目標,放到了外門弟子們身上,搏一個未來的機會。
於是倪坤在剛剛進入下院的第一天,就因為儒雅溫文的氣度、瀟灑俊朗的外表,招來了有心人的「覷覦」。
「你就是倪坤?」
赤煉城,中城區,外門弟子居住的下院之中。
倪坤正在收拾分配給自己的小木屋,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男子,背着雙手,趾高氣揚地打量着他。
沿山勢呈階梯狀分佈的赤煉城,有上、中、下三個城區。
一些正得勢的修士家族,居於地勢最高的上城區。
下院的外門弟子,居於中部的中城區。此外還有一些中小家族,亦聚居於此。
至於山腳的下城區,便是已失勢的附庸家族、底層人員居住。
「雜役院」自然也在下城區。
「在下正是倪坤,不知閣下何人?找在下有何貴幹?」
雖那中年男子身無半點修為,卻還趾高氣昂,優越感十足,可倪坤還是彬彬有禮,風度十足。
那中年人則依舊仰着下巴,一臉傲慢地看着倪坤:「哼,你小子的運氣來了!聽人說你有點本事,我家少爺決定給你一個機會。跟我走一趟,去拜見我家少爺吧!」
「這個……」倪坤眨眨眼,一臉疑惑地問:「不知貴家是?」
「我家少爺姓商。」
那中年男人傲然道:「我商家大少爺,去年剛剛晉為赤煉門真傳弟子。現在身邊還缺幾個跑腿辦事的伴當,便着我在下院找幾個模樣周正的,去大少爺跟前跑腿。你小子也算長得人模狗樣,又有人提起過你,所以我第一個便挑中了你。還愣着幹什麼?跟我走吧!」
倪坤好笑道:「這位……」
「我姓錢。是商府三管家。」
倪坤微笑道:「這位錢先生,在下剛剛拜入赤煉門,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是誰跟商家大少爺提起我的?」
那錢三管家淡淡道:「自然也是一位拜入我家大少門下的下院弟子。至於那人是誰,你去拜見了大少爺,自然就知道了。」
倪坤又道:「那不知在下跟着商家大少爺跑腿,能有什麼好處?」
「能在一位道基境的真傳弟子跟前跑腿,就已經是天大的好處了!你居然還問有什麼好處?你的眼皮子就這麼淺?」
那姓錢的商府三管家冷哼一聲,一臉鄙視地看着倪坤:
「也罷,我就直說吧,跟着我們商家大少爺,你每個月至少能有一枚下品靈石的好處,還有鍊氣靈丹受用。要是服侍得我們大少爺滿意,他隨便指點你幾句,你便能受用不盡!這等好事,多少下院外門弟子求都求不來。能被挑中,是你的福報,你可莫要不識好歹!」
「呵呵。」倪坤呵呵兩聲,臉上笑容瞬間收斂:「打發叫花子呢?趕緊滾蛋!」
「你!」錢三管家瞠目結舌,一臉驚詫地瞪着倪坤。
在他想來,倪坤聽了他說的「好處」,應該感激涕零,卑躬屈膝地連聲道謝,再給他遞來謝禮才對。可卻萬萬沒有想到,此子居然如此傲慢無禮,居然膽敢叫他「滾蛋」!
震驚過後,這錢三管家額綻青筋,面紅耳赤跳腳怒叫:「你小子剛才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
「你這人怎麼就這麼賤呢?挨一遍罵不夠,還要再挨第二遍?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倪坤笑眯眯看着錢三管家,一字字道:「請你,趕緊,滾蛋!」
說罷一拂袖,一股勁風吹出,那錢三管家頓時噗嗵倒地,如同滾地葫蘆似地,骨碌碌滾出了房間。
那錢三管家狼狽不堪地站起身來,怨毒地瞪了倪坤一眼:「混賬小子,不識抬舉!你且等着,我看你能狂到幾時!」說罷一瘸一拐地走了。
「真是莫明其妙。」倪坤搖搖頭,繼續收拾房間。
他其實也不想一來就惹麻煩,只想着安靜地薅赤煉門羊毛。
奈何赤煉門風氣奇葩,他又自有氣節,再如何都不願意伏低作小。
即使會因此惹出什麼大亂子,他也認了。
花了小半個時辰,將房間裏里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倪坤便準備去下院傳功堂,領取外門弟子的服飾、腰牌。
剛行至傳功堂前,正要進去,一道陰冷男聲,便自身後傳來:「你就是倪坤?」
倪坤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身材高大,身着黑色長袍,襟口繡着一朵火雲的青年修士,正背着雙手,冷眼看着自己。
在那青年修士身後,跟着好幾個穿着灰色外袍,袖口繡着小小火雲的外門弟子。
其中有個外門弟子,看着似乎有點眼熟。那張醒目的刀條臉,還有那陰鷙怨恨的眼神,立刻讓倪坤回想起了幾日之前,龍門鎮中的元氏叔侄。
而那錢三管家,也混在那幾個外門弟子當中,正自得意洋洋地瞧着自己。
「狗被人打了,主人便來出頭麼?」
倪坤一瞧這架勢,心裏就明白了,轉身對着那青年修士說道:「我是倪坤,閣下是誰?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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