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是沉鏡買的。
買的時候她年紀小,沒辨別力,看見廣告打的不錯,手上的錢又正好夠了,就拉着虞成過來陪她選了一套。那時也沒想到會有住過來的一天,買完之後她就跟得件新鮮玩具似的,得到了就興趣消退,再撒手不管。
哪想虞家敗落太快,一下子竟連個容身處也無,只能隨着陳幼蘭住到陳家去,好一段日子過得如在地獄一般,她可真算見識到了什麼叫不要臉皮,簡直變着法兒來噁心人。
大約是給鬧得沒法,虞成不得不帶着她姐妹倆搬到這裏來。因這裏的房子是沉鏡買的,戶主也寫的是她,倒沒被收了去,只是她買完後不管,虞成也沒放在心上,故這屋子沒家具沒裝修,得收拾一番才能入住,這才跟着陳幼蘭先去了陳家。
真住過來以後,沉鏡才發現這裏有着種種不便,最典型的就是那圍池塘的一家,堪稱小區一霸。
主要就是男人不好,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對孩子也能下得了手。原有一家小閨女沒看出,溜出家門,就給他抱着佔了便宜去。之後那一家子就搬走了,也不知內里有怎麼個章程。
所以有小簇這麼個妹妹,沉鏡比人家養閨女還要操心,至少閨女還會長大,可她妹妹就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如今也是嫩生生的一個俏佳人,偏又只有七八歲孩子的心智,但她畢竟是人又不是物件,不能一天到晚栓在家裏不讓出門,一出來就得防着誰人居心不良,要佔她便宜不知有多容易。
沉鏡越想越氣,直接殺上門去狠拍他家門。
那家的女人來開的門,瘦弱又疲憊,還帶着一股子怯意,「……姑娘你來幹嘛?」
沉鏡問:「你丈夫呢?我找他有事。」
那男人應聲而出,莫約四十來歲的年紀,個子不高,體態也不胖,收拾得也算乾淨,但就叫人覺得猥瑣,「喲,小姑娘來了啊?」
這態度直接氣得沉鏡發笑,「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我妹妹做了什麼?」
那男人道:「你妹妹是哪個啊?」
沉鏡原以為他不知道,誰知緊接着他就來了一句,「是不是哪個小傻子啊?」一邊說還一邊笑,「挺好的,一身皮光肉緊。」
沉鏡聽了哪還忍得住?當即一巴掌就扇了過去,「你還要不要臉了你?我妹妹那是什麼情況!你又是什麼情況?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明知不該做的事還要做,你爹媽沒教過你做人是吧?你真以為生下來長了人形就是人了?沒準個是個畜生呢!」
那男人挨了這一掌,給她扇得有些懵,旋即回過神來就要對她動手,「怪我咯?你妹妹就是個傻子!你就不該放她出來!你以為就我一個占她便宜的啊?她早被人摸過多少回了!」
說得沉鏡越發火上心頭,馬上就跟他對打起來。
她敢單槍匹馬的來,也是有所依仗。自那年暑假之後,她力氣憑白長了許多,不說有多厲害,至少徒手劈開一實木桌是不在話下,平常人跟比不過她,仗着這力氣她也沒有吃虧的份。
收拾完這個她又去了下一家。
真像那男人說的,碰了小簇不止他一個。總有那麼些個人,外頭披了人皮卻沒長人心,平常看着人模人樣,見了面還能打個招呼以示親切,背地裏卻進做些豬狗不如的事。
她後頭又敲了三家的門,兩家都是與她爸差不多的年紀,壓根兒不肯承認這事,還倒過來說她血口噴人。
不要緊,不認就打得他認唄,一通力道狠錘下去,當即軟弱得跟孫子似的什麼都交代了。
最可氣的反而是那兩家的女人,「是你妹妹先撩的騷!關我男人什麼事?」
沉鏡氣道:「她要撩你男人就要接?一個巴掌拍不響,佔了便宜又想不付出代價?做夢去吧你!」說完又衝去敲第三家的門。
打最開始那個的時候她太氣憤,甚準備都沒做,後來她是拿手機開了錄音的,該錄的她都錄下來。哪怕因為她打了人要進局子她都認,可想欺負她妹妹是絕對不成。
第三家卻是個高中生,聽了來意,他媽倒先捶了他一通,邊哭邊喊:「你這做的是些什麼事啊!」
那小畜生卻道:「我呸!就是一個□□罷了,你還有臉來找我?」
「有臉沒臉讓法律來判!總之你說了不算。」
一擼袖子她還是上了,管不了那麼多,總要逼他把過程給說一說。
結果這玩意兒表面看着有清高,心裏不知道有多齷蹉,想玩女人又沒錢,知道小簇是個傻子就哄上來。入進去後發現她沒膜,頓時覺得他吃了大虧,在小簇身上狠掐了幾下。
聽得她又忍不住下了一回手,爾後轉身想走,他媽又攔了過來,求她別將這事鬧大,「鬧大了你家也不好看啊?有多少閒言碎語,不管有理沒理就指着你家說啊。」
沉鏡道:「說就讓他們說去。連畜生都不怕人說,我怕什麼?自己先做了不該做的事,想拿這個作把柄來威脅我?不可能的。」
不想一回家,迎接她的就是陳幼蘭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看看你,這乾的叫什麼事?衝上去就打人家一頓,不認你就不停手,你什麼意思?」
對陳幼蘭她可不怕,原先那點子母女情早給這一樁樁的事磨光了,「你還有臉說我!你女兒給人家佔了便宜你都不知道!她是你生的,不是我生的,可你看看你管過她沒有?還衝我叫?我難道還要指望陳家給她出頭?」
頓一頓,又道,「不就是一群畜生?打了就打了,真要坐牢也輪不到你,我拿自己給小簇陪葬,行了吧?」
說起小簇她真有一肚子火。
本來家裏有錢,小簇有專人管,她對這妹妹也不甚在意。可一旦家裏窮了,親爹又成了那樣子,兩個保姆伺候他都伺候不過來,更勿提看住小簇了。反正陳幼蘭是撒手不管,能管的就只剩下她一個。
出了這種事,陳幼蘭非但不想着找人算賬,倒先罵起她來了,連個輕重緩急都分不清,活該鬥不過陳端方。
想起陳端方她就覺着不對,要摸手機給他打電話,可陳幼蘭卻撲上來搶她手機,她自然是不給。
「你幹嘛啊你!小簇是你女兒啊,連你都不護她還有誰能護着她?」
陳幼蘭卻不言不語,一心想搶走手機。
逼得沉鏡沒法,不得不使勁兒把她推開,「你是不是早知道這事?」
陳幼蘭被她推倒在地上,半天都不說一句話。
不否認就是默認唄。要是依着陳幼蘭的性子,有理早跳了起來,不是心虛理虧幹嘛不說話?
沉鏡心裏隱隱有了個猜測,卻還是不敢相信,眼眶一酸就要流出淚,又生生給她憋了回去。
她躲進了虞成屋裏,把兩個保姆趕出去,再把門鎖上。
小簇也在,像是剛哭了一場,縮在虞成身邊怯生生地看着她。
她沒問虞成的意見,直接給陳端方打了電話,問他是不是知道這事。
陳端方竟承認了,「我只是在小簇吃虧後,給她送了點慰問品過去,什麼都沒做。」
小簇吃了虧,他來送慰問品。要是小簇沒受欺負,他就什麼事都不管。
落到陳幼蘭眼裏就成了個信號,她想要錢,就得逼着女兒去賣身。難怪他們會說是小簇先撩的了,有這麼個親媽在背地裏教她,那些個男人不安好心但卻不吝嗇甜言蜜語,她自己又不曉得事,不就哄一哄又給人上手了麼?
多可怕的真相,她一直被蒙在鼓裏,以為陳端方要把他們養肥了再宰,可卻不知道人家刀子已經下來了,她只是被打了麻醉,什麼痛都不知道。
她現在連看都不敢看虞成了,怕他也是幫凶,一直默認小簇出事又不敢管。畢竟伺候他的保姆也是陳家來的,誰知道呢?
頹喪了一會兒後,沉鏡還是逼着自己打起精神來,伸手把小簇從床上硬拖了下來,「走,我帶你去醫院。」
小簇跟她耍賴,「我不去嘛,我不去!姐姐你說話不算話,說了要給我找小雞的。」
沉鏡唬着一張臉,「先去醫院,去完了我就把小雞給你。」
小簇撅着嘴巴問:「真的嗎?」
沉鏡真想吼她一句假的,再把她也給狠揍一頓。
人人都說她傻,但以沉鏡看她也沒傻到事事不知的份上,鐵了心總教得會。連狗都能教,何況是個人?可偏她運氣不好,投生到了這麼一個家裏,沒人願意教她,也沒人願意為她負責。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把她給生下來呢?
生什麼孩子啊,就是養寵物都得精心伺候,怎麼到養人上頭反而不在乎了呢?
沉鏡想着難過,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簇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立即嚇得手足無措,呆愣楞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悄悄伸出一個大拇指來給她抹眼淚,「不哭哦,不哭。」
虞成終於是開了口,問她:「你準備怎麼辦?」
沉鏡反問:「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虞成沉默了半晌,才回說:「有察覺。」
有察覺,卻不願意管,卻不願意教。
打從小簇被查出問題起,他就是這麼個態度,好吃好喝的養着,養一輩子也無妨。至於她的未來,他卻不會為她謀劃。
有錢的時候更甚,虞成直接把小簇送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沉鏡又問:「那現在呢?你想怎麼辦?」
虞成卻道:「你看着辦吧。」
沉鏡無話可說,拉着小簇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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