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杭州城裏未曾改變的又豈止是千戶所這一帶呢,位於清波門附近的臨河巷一帶也沒有什麼顯著變化,當楊震和蔡鷹揚幾個來到這兒時,就明顯感覺到了這一。
沒錯,只在住處歇息了一晚,次日一大早,楊震便帶了幾名親信之人,滿懷希望地來到了臨河巷,來見自己的老丈人洛成章,並向其提親了。
當然,既然是來上門提親的,楊震自然不可能兩手空空而來,他還帶來了諸多聘禮,比如聘書、綢緞等物,這些東西被滿滿當當地裝載於他們身後的板車之上,惹眼得很。
瞧見這幾人帶着一板車東西走過來,臨河巷邊上的一些漕幫子弟便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有兩名精幹的漢子還幾步上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你們是做什麼的?這兒可不是什麼市集,沒人會跟你們買東西的。」
楊震一聽這話,頓時便笑了起來,沖那人一拱手道:「在下楊震,是來求見貴幫洛幫主的。」
「要見咱們幫主?」那漢子上下打量了楊震好一會兒,似乎在判斷其身份:「咱們幫主日常里事務繁忙,可未必會見你。」
「我家二哥可不是一般的客人,是來向洛姐求親的,洛幫主怎麼可能不見呢?」蔡鷹揚在旁忍不住插口報出來歷道。
「嗯?」那漢子先是一怔,旋即臉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氣來:「原來是你……你們等着,我這便給你們通稟。」着疾步就往巷子裏走去,走了幾步,還再次回頭,用異樣的目光再次打量了楊震幾眼,這才匆匆而去。
而此刻,其他那些漕幫幫眾也都好奇地圍了上來,爭相看着楊震,都看得向來臉皮不薄的楊震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不過他知道,對方所以會有如此反應,一定是自己將來向洛成章提親之事在幫里傳開了,故而只能忍受着這些粗魯不文的傢伙肆無忌憚的目光。
就這麼等了有差不多半個時辰,那進去通稟的人才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沖楊震一頭道:「你進去吧,咱們幫主在裏面等着你的。」
楊震還記得很是清楚,自己初次見洛成章時,也沒有在外面等太久,可沒想到今天上門提親卻等了半個時辰,這讓他不覺有些不安起來:「這次的親事別出什麼問題才好哪……」心裏轉着念頭,楊震便叫人在看着聘禮等候着,自己則和蔡鷹揚兩人走了進去。
心下忐忑着,楊震腳步卻不稍頓,沿着狹窄潮濕的巷子不斷向前,很快就再次站在了那座並不甚氣派的宅院跟前。此刻,門裏門外也站了不少面帶好奇之色的粗壯漢子,見楊震過來,他們也都在上下左右地端詳着他,有人面帶善意,更多的,卻是面帶古怪的笑容。
目光從這些傢伙身上迅速掃過,楊震心裏更是發緊,直想抓住某個有些面熟的人問問情況。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把腰一挺,便邁過了高高的門檻,走進了有些幽靜的院子裏。
還是那處古樸的天井裏,楊震站定了腳步,然後沖正前方的堂屋一拱手:「侄楊震前來拜見洛幫主!」
一條高大的身影應聲就從堂屋裏踱步而出,正是洛成章。此刻,他的臉上卻不見半欣然的笑意,板着臉沖楊震一拱手道:「原來是楊鎮撫大駕光臨,洛成章有失遠迎,還望你不要見怪哪!」
「洛伯父這的是什麼話,侄乃是晚輩,怎敢勞您相迎呢?」口裏着謙虛的話,楊震心裏卻更覺不安,洛成章如此態度可不是好事哪。
「楊大人此言差矣,你乃是朝廷高官,我卻不過是一江湖草民,即便虛長你幾歲,可論起身份來,卻還是遠不如你的,怎敢以長輩自居。」洛成章依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樣,話的語調也是平平淡淡的。
「這……」楊震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麼才好了,只得愣在了那兒,巴巴地看着洛成章,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瞧老夫這腦子,怎麼就一直和楊大人在此話呢?還請先進來坐吧,你可不要嫌棄寒舍簡陋哪。」幸好,洛成章還是讓楊震進了堂屋,只是這請客人進來的法,卻還是叫人有些尷尬。
在入內分賓主落座之後,洛成章才似笑非笑地問道:「不知楊大人今日來我漕幫所為何事哪?若是朝廷方面有什麼要吩咐的,我們漕幫一定不會叫你失望。」
楊震一聽他這麼話,身子更是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自己來前就已命人送了書信過來,洛成章怎麼可能不知自己來意呢?可他現在偏偏還這麼問,分明就是對此有意見了。但即便如此,楊震也沒有退縮的可能,他當即便把神情一肅,又猛地從椅子上起身,隨後一躬到地:「還請洛伯父成全侄一直以來的心愿,將洛姑娘下嫁於侄!」到了這個份上,也沒必要再兜什麼圈子了,開門見山明來意便是。
洛成章目光定定地在楊震身上停了好一會兒,實在的,楊震無論是人品能力,還是身份地位,都是他頗為滿意的。但是……一想起當初的約定,老丈人心裏還是有股子邪火需要發作,便把臉一板,身子一偏,讓過了楊震的大禮:「嘿,咱一個江湖草莽,可受不起你堂堂錦衣衛鎮撫大人的大禮!我女兒也不過是個普通江湖兒女,可高攀不起你楊大人的門楣哪!」
「洛伯父這……」楊震頓時一愕,雖然他已隱隱有些察覺到了什麼,但依然沒料到對方竟會如此決絕地一口回絕自己的提親。
而一旁的蔡鷹揚也是張大了嘴巴,一臉驚訝地看着洛成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提親還能出岔子不成?」不過因為來時楊震已叮囑過他,叫他今天莫要多話多事,所以才沒有為自己的二哥抱不平。
在受了一驚後,楊震好半晌才有些回過神來,便再次拱手道:「洛伯父,雖然侄如今身份確實比以往要高上許多,但無論是對您還是對悅潁的心卻不曾有半改變。而且,我與悅潁早就定下了婚約,平時只聽過嫌貧愛富悔婚的,可還沒有因為女婿長進了,卻不肯履行婚約之人呢。既然洛伯父您是偌大一個漕幫的幫主,總不希望被人視為食言之人吧?如此,漕幫的信譽可就……」
「嘿,這子口舌依然如往昔一般犀利,就是在這等事情上,居然也跟老夫玩這手……」洛成章暗嘆一聲,面色卻再次一沉:「虧你還記得有婚約一事,那老夫問你,當初你我之間定下的婚約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的……」楊震的臉色頓時就是一紅,很是慚愧地一低頭:「當日因為悅潁母親曾有遺言,故而定下了兩年之期,約定兩年之後再讓我們成親……」
「嘿,原來你還記得當初的約定哪?」洛成章板着臉道:「那現在已隔了有四年時間,你口口聲聲地什麼信譽,到底是你無信,還是老夫無信哪?」
楊震的頭垂得更低了些,無奈地苦笑道:「兩年期滿之後侄無法前來完婚確實是侄之過,只是當時朝廷責任在肩,侄也不敢因私忘公,這才去了山西……」
「就算你所言有些道理,萬曆四年時你來不了杭州。可去年呢?去年你可是在京城的,難道就抽不出時間來杭州一趟嗎?依我看來,你分明是不把我女兒當回事,自以為悅潁她鍾情於你,便有恃無恐了!」
「侄斷不敢有此等想法!」楊震當即就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極力否認道:「我對悅潁的感情天地可鑑,我只想早一日娶她進門,怎會有意遷延呢?實在是因為去年時我與東廠斗得不可開交,怕一旦娶了悅潁會使她也身陷險地,為了她的安全着想,這才一直拖到今日。還望洛伯父您能夠明白侄的苦衷!」着再次深深地施下禮去。
洛成章聽了楊震的解釋,心裏其實也認同了。他雖然身在杭州,京城裏的情況卻還是頗為了解的,知道楊震所言非虛,當時東廠和錦衣衛的矛盾極其尖銳,就是那時候楊震真來娶自己女兒,自己這個當爹的也不會讓女兒嫁過去擔驚受怕的。
如此一來,洛成章的面色就稍微緩和了一些,只是口中依然道:「即便你所言有些道理,也是你有錯在先。我若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你的親事,我女兒今後在你楊家的地位可就堪虞了。」
楊震最是善於察言觀色,一聽這話,心下便是一喜,知道洛成章已經鬆動了,趕緊道:「這一切確實是侄的錯,但還望洛伯父看在侄對悅潁痴心一片的份上,成全我們才是。」
「哼,若非瞧在你對我女女兒確是一片真心的份上,老夫怎肯讓你進門。不過,既然你已錯過了兩年之期,再想娶我女兒就沒這麼簡單了。」洛成章面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舉起三根手指:「除非你能辦成三樁事情,老夫才會答應你的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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